阮父说到最后声音竟颤着,蓦然垂首长叹了一口气,良久都未曾抬起头。
这是他与谢云徵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可现下京里的人说,他的卿儿连两年的时日都活不过。
被他视作的骄傲,和徵儿鹣鲽情深的情意,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与这个孩子的缘分难道就要因此泯灭吗?
阮卿亦知父亲心里头的无力感与惋惜,只是今夕已非昨日,枯木逢春,她这副平凡却又可贵的躯体终将绽出一道光来。
良久,她覆上阮父的手,道:“父亲,我喝了这么多年的药都不见效用,我想再换个大夫试试。”
阮父闻言惊讶抬头:“换个大夫?”
“是啊,换个大夫,我幼时尚是婴孩,表症不一或许也是有的,如今我已然及笄,或许身子早已不是当年那般情景了。”
“换副汤药试试,或许......这身子也就好了。”
阮卿望着父亲的那双眼睛,里面掺杂了此起彼伏的风霜,她绽出笑靥,试图让父亲捕捉到一丝希望。
阮父长叹一口气,眼里的无奈褪去不少,他道:“是为父没有顾及你,以为那一碗接一碗的汤药喝下,你身子终会痊愈,可从未细想要替你换个大夫试试。”
“卿儿有主见,明日为父便在大晋遍请名医。”
“就算散尽家财,我也要我的女儿好好活着。”
阮卿颔首,良久却说:“父亲一心为我,我晓得。”
“只是我想亲自办这件事。”
“亲自办?可你......?”
阮父皱着眉,他并非不放心请不到大晋名医,只是眼下阮卿的身子终是经不起那般拖累。
“不过换个大夫,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我整日待在院子里,也无事可做,还请父亲应允。”
暖阳和煦,投下的金箔将露华院染得变了颜色。
阮卿最后凝神目送着父亲出了院子,耳边浣玉的声音响起:“姑娘,豆团凉了。”
转过头,那半块豆团安然无恙的躺着,未动分毫。
“姑娘,奴婢去让妈妈们再做些热的。”
浣玉说着就准备将东西撤了下去。
“算了,凉了就凉了吧,我今日不吃了。”
“近日二房和三房估摸着也不会来我这个院子,你去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我有别的事要做。”
阮卿重新盘算了谢云徵故去后留给她的所有田产铺子,银钱首饰,幸好二房动作慢,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可若是连自己都死了,恐怕这泼天的富贵就要全进了二房的肚子。
只怕到时阮娉婷出嫁,她洞房花烛,自己却成了一抔黄土,若母亲泉下有知,定也会万般不甘心。
“姑娘,奴婢以为你要写下这京里所有的名医,然后让奴婢去请呢。”
浣玉气喘吁吁一手衬着桌案,看着阮卿最后一笔落下。
“如今已经知道了二房要我的命,我手里自然要有筹码,更何况,这些本就是母亲留给我的。”
阮卿将密密麻麻的三张纸细细裹好放进一个锦盒,又命了浣玉将盘算好的东西一一归拢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