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准备放下杯子的时候,突然想到点什么,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个望远镜来。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问,导演拍戏拿个望远镜干什么?告诉你还真有用,这部戏老贾对长镜头、远景镜头,甚至超远镜头,用的丧心病狂。有几场甚至恨不得把摄影机架到三里地外,镜头里就是一个个小点,他要观察演员的动作,只能动用望远镜。
“你拿着这个看小杨。”老贾把望远镜递给梁靖东道。
梁靖东不明白老贾的意思,神情茫然的接过望远镜,对准杨丽娜看了看,两人就隔着四五米的距离,望远镜里就看到杨丽娜的一部分,根本就看不到全貌。
“太近了。”梁靖东放下望远镜道。
“你再反过来看看。”
不用看,都知道望远镜反过来就变成变成望小镜了。
“这样近了,那样又远了,你拿这个逗逗小杨。”老贾诱导道。
梁靖东若有所思的拿起望远镜又看了看。
“近了。”
反过来再看。
“远了。”
“理解了没有?”老贾眨巴着小眼睛,看着梁靖东,继而又扫视了一圈。
咦?
大家都读过剧本,都知道后来张军和杨丽娜这对看似很平稳的情侣,最后却以分手收场,近了,远了……
“啪!”杨丽娜一拍巴掌,第一个反应过来,道:“导演,你的意思是加上这段为将来分手埋下伏笔。”
大家都习惯老贾的电影里有太多的隐喻,也许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隐喻才使大家喜欢上这部电影。
“有这方面的意思,不过主要是感觉刚才的戏有些单薄,加上去更生动一些。”老贾呵呵笑道,稍显得意。
张军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导演临时来灵感加戏,没有特定的台词,都是让演员自由发挥。
“导演,差不多了,来吧。”
“好,action!”
“张军!”杨丽娜大叫道。声音比之前又高了两度,还带着哭腔。
“六万。”梁靖东回了王大伦一声,拿起旁边的望远镜看着坐在炕上发脾气的女朋友,笑眯眯地逗道:“这么近!”又反过来看,“真远!”
“等会儿啊,马上就好。”他又安慰了一声。
其他人自顾自看着手里牌。
镜头慢慢转移到旁边的杨丽娜,杨丽娜满脸烦躁,她盯着牌桌上的男朋友,咬着下嘴唇,毛衣包裹的胸脯的起伏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了,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子,想往地下摔似乎又舍不得,但心中的气却出不来,稍稍顿了一下,终于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当啷啷——”
镜头凝固。
“好,过!”
老贾站起来兴奋地挥了一下手,加上这么一段,镜头终于丰富了很多,堪称完美!
……
十二月刚过没几天,盼望中雪终于下来了,老贾很激动,戏里还好多都是有雪的戏,比如崔父批评崔明亮穿喇叭裤的那一段,比如他独自一个人在屋前扫雪。
雪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天,在汾阳拍了将近一个星期,老贾当机立断,带着几位主创转场平遥。外景事先都看好了,因为平遥有一段很长的古城墙,城墙在电影里是一个关键地点。
这段老城墙以其拱形的城门、陡峭无护栏的台阶和突出的棱堡在老贾的记忆中很深刻。他说以前汾阳也有城墙,只是后来没有保存下来。
老贾很喜欢一部1948年的经典电影,叫《小城之春》。王大伦没啥印象,以前电视里好象放过,依稀还记得这部黑白电影开场时出现的颓圮城墙,具体情节啥的都不记得了。
老贾说《小城之春》的故事同样发生于中国从战争的满目疮痍到新时代的历史剧变时期。他拍城墙就是受到《小城之春》的启发,他要在电影里把城墙打造成一个**的空间。张军、崔明亮和其他人在这儿相聚、搞恶作剧、唱歌。崔明亮和尹瑞娟在这里见面。
为此他还把城墙对面一栋老宿舍楼里的一间房间作为尹瑞娟的家和将来崔明亮、尹瑞娟结婚后共同的家。
冬日,黄昏降临。
城墙上积着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自从下雪后,这一带的温度骤降到了零下十几度。此时王大伦正一个人站在城墙上装酷,无遮无挡,城墙上的风很大,卷着雪沫子,望出去雾茫茫一片。他站着的方向正对着尹瑞娟的家。
这个场景发生在印度电影在县城里刚刚上映不久,他和张军约尹瑞娟和钟萍一起看电影,结果中间尹瑞娟被她的父亲叫了出来。尹瑞娟的父亲打心底里看不起崔明亮,非常反对两人的交往。此时尹瑞娟正在家里被父亲批评,批评她受了外国电影腐化的影响。
摄影机一如既往的设在离他差不多二十多米的距离,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毛装,还敞着怀,老贾说这个时代就流行要风度不要温度,而且下面的那条喇叭裤因为需要穿出型来,里面就穿了一条秋裤,以至于他冻得直缩脖子。而老贾要的恰恰就是这个效果。
站了半天,他晃了晃身子,手缩在袖子里面,扭了两下,准备撤了。
“嘎吱,嘎吱……”一步一步往摄影机的方向走过来,快要到时,赵韬从摄影机后面走出来,出镜。
这姑娘倒是穿的挺多,湖绿色的棉袄,绛红色的围巾,宽大的裤子里面足以能穿上七八条秋裤,还戴着手套。
“真巧!”他看到赵韬走过来,站定脚步,咧开嘴笑道。
“巧什么,我早就看到你了。”赵韬瞪了他一眼,说话的同时双脚不停的踩着,天气太冷了。
“我也看见你了。”
“我爸能看见,咱们下去吧。”
这里是崔明亮和尹瑞娟平时相会的地方,说话的时候,两人下意识的往尹瑞娟家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又看看城墙下面。
“好!”
镜头凝固了几秒,老贾看看意境够了,终于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王大伦就搓着手,喊道:“大衣,冻死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