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掙脫牢籠(2 / 2)

「俏如來!」藥師眼睛一亮,奔過去笑道「你回來了?」

然而,俏如來卻退了一步,這個動作讓雲仔頓了頓,停步而茫然地看著他。

——「雲姑娘,妳到底是誰?」

疏離的語氣、警惕的眼神、戒備的試探,雲仔從來沒想過面對這樣的俏如來,即使知道溫皇在懷疑自己,也下意識地信賴俏如來不會對她心生戒備。

可是這一刻,雲仔曝露在俏如來陌生的眼神下,只覺得彷彿身處夢中,虛幻地不可思議。

「俏如來……?」

疏遠的稱呼讓她驚慌。

「對錦煙霞姑娘動手,是雁王與妳的共謀,還是妳身體裡的另一位!?」俏如來厲聲質問。

電光石火間,雲仔驀然回頭看了眼剛剛雁王站立的位置與角度,正是聽不清卻看得明白的距離,頓時全身如墜冰窖。

殿下…是故意的?俏如來看到了多少……?

——足夠多了,包括雁王在最後拋過來的挑釁。

連番堆砌下,種種被提起的懷疑與證據搭上了鏈疊成了塔,成了欺騙的佐證,此時的藥師在他眼中是那麼的陌生。

「我……」雲仔百口莫辯,只能本能吶吶問道「……錦煙霞想起來了?」

這一句單純脫口的反問,將她推入了深淵。

「雲姑娘。」越過了線,那份能力就是威脅所有人的存在,俏如來冷漠道「缺舟先生曾說妳身負仇恨,一個金雷村的藥師能跟誰結仇?是因為和雁王有關,所以才刻意和我和叔父結交嗎!?」

雲仔連忙搖頭「不是!我沒有……」

為什麼會誤會?怎麼辦?要怎麼解釋?仇恨是真,可是和雁王完全無關啊!結交是有,但她怎麼可能對義父或俏如來做出什麼不好的舉動!?

可是……

錦煙霞的記憶確實是她做的,不是烏祭。

雲仔努力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但同時,卻有個細細的聲音從心底鑽出,啃咬著心臟。

她終於恍然,她做下了多糟糕的選擇。

「六絕禁地去二時妳都『巧合』參與了,是雁王給你傳遞的消息吧。」俏如來沒有聽雲仔辯解「金雷村覆滅…妳竟然真得能狠下心破壞村子!常欣昏迷了妳就不管照顧妳多年的村民了嗎?」

「那真的是……」巧合啊!

然而金雷村被魔軍進攻時雲仔本在千里外,烏祭尚沉睡在血脈中,因此俏如來肯定那次的參與完全出自於雲仔的自主意識。或許是記憶傳承,又或是血誓的推引。因為靠近了元邪皇,烏祭才會甦醒,而救下的錦煙霞,原本也該是追隨元邪皇的部下之一。

藥師兩邊的血脈都有相助元邪皇的理由,甚至俏如來也發現了,與勝弦主相同,雲仔從來都是喚邪皇這樣帶有尊敬意味的稱呼。

他以為的雲仔,究竟有多少是刻意誤導演出的假象?

「俏如來,你聽我說,我留在還珠樓就是為了鎖住烏祭……」

「我不相信妳。」

宛若宣判,短短五個字堵上了雲仔著急著辯解的聲音。

靜默了數秒,意識到了什麼的藥師更慌了,但仍是執著地想傳遞出心意「我沒有想傷害你!我沒有——我、我心悅你啊!」

告白在激動之下脫口而出,雲仔上前一步想靠近,卻不得不停了下來。一時間千言萬語都急煞了車,如梗在喉。

——一把古樸的寬劍抵在她喉前。

劍上鋒銳的氣息驚起皮膚上的寒毛,對魔族的特殊壓制帶來迫人的威壓,毫不留情地刺向目標。但她沒有被劃破任何一道皮,只是感到很冷、很冷……

……很…冷。

「雲姑娘。」俏如來手持墨狂,漠然而堅決地隔開了倆人的距離「請自重。」

一瞬間,有什麼破碎了,在光輝燦爛的眼底。

沒有疑惑,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

只是眨眼間地變化,無聲的閃電劃破了靜寂的夜空,溫暖的晨曦消融於夜色,彷彿凛冬瞬息壟罩冰封了大地,不再有任何溫度。而潛藏在大海深處陰影,終於破出了水面。

——「原來,是墨家鉅子啊。」

烏祭輕聲道,舒展的唇邊勾起一抹邪意與惡意「真是陰魂不散呢~」

哪怕是千年後,也要阻礙邪皇的偉業,還來招惹他家的小崽仔,真是討厭的小蟲子。

俏如來沉默不語,緊盯著氣質邪氣的藥師,眼睛不愧是靈魂之窗,只是一個眼神變化,就與過去徹頭徹尾的不同。那雙眼,比之雲仔更與雁王神似。

她不是雲仔,俏如來不能更清楚地認識這一點。

「烏祭前輩對墨家先人記憶深刻啊。」握緊了墨狂,俏如來冷冷道「不知是吃了多少虧,還沒飽足嗎?」

「墨家還沒被自己人毒死還真稀奇。啊,本師都忘了,小崽仔說你們搞了內亂,沒剩幾個人啦~」烏祭掩唇嘲諷地笑道,眼尾勾起了媚意,卻更加冰冷「現在又把小崽仔餵給本師當養份,如此狠心,真不知道誰才是魔類呀?」

墨狂幾不可視地微微一顫。

他是墨家鉅子,是尚同會盟主。

是天下人的俏如來。

「去蕪存菁,留下的墨家精英更團結了。而變作背叛了元邪皇的人,只有積存了千年的臉皮,才敢站在元邪皇的身邊吧。」

烏祭雙眼一瞇,哼呵,禿驢。

「靠這麼近,就不怕我對你的記憶動什麼手腳嗎?」烏祭誘惑性地勾了勾手指,毫不遮掩侵略性的視線,甚至可以在致命處來回打量「雖然邪皇不在意弱小的雜流,但魔軍不會介意多一顆鉅子的人頭。」

按照墨家一貫黑漆漆的德性,想必也能得到不少重要的情報吧。

「所有能量都需要媒介才能傳遞,如大智慧的功體也需要鐘聲作為傳遞的手段。有墨狂的克制,你必須卻無法觸碰到我,又有何懼?」俏如來無畏道「再說,溫皇前輩就在內中,若是動手,你毫無勝算。」

「可是……」烏祭刻意模仿雲仔的樣子歪了歪頭,眼波卻流轉著惡趣味「我現在只是半魔啊!」

出手如閃電,在俏如來反應前,藥師瞬間扣住了他的手腕,推開了墨狂。俏如來只見熟悉的面容逼近,恍惚間就是一痛!

唔!

憑著體質硬挨了一劍,得手了的藥師瞬間張開翅膀,遁上了半空,笑得十分張狂得意。

【——!!!】臉爆紅,又氣又羞,前所未有的動搖。

「哈哈哈哈哈哈!」烏祭狂笑,舔了舔唇,為嚐到的腥味而笑得滿意「多謝款待!再會了,小鉅子~」

明白以雲仔的身體戰鬥並無勝算,面對有誅魔之利的鋸子,烏祭當機立斷地直接離開。不過,臨走前當然要留下點禮物。

【如何?滿足小崽仔的心願了吧?呵呵呵呵~】感受到被驚起的小雲仔又沉了下去,烏祭笑得好不快樂。

而被強吻的人輕輕擦去嘴角的腥紅,任由墨狂上的血跡向下滴落,目送著褐色的翅膀飛離,與唇邊的呢喃一起,消失在夜色的掩護之中。

「雲仔……」

衣襟下隱隱散發著淺綠色的光芒,被探向胸口的手按息,讓心率加速的溫軟觸感卻還殘留著。

史精忠拉起了帽兜,讓夜晚更深沉的陰影遮掩了面容,獨自佇立在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