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追脸色一白,抬头飞快地看了看他,眼底掠过绝望之色,“大人好心为我取暖,我却恩将仇报,做出猪狗不如之事,我……无颜面求大人原谅,任凭处置,是杀是剐,绝无二话。”
苏晏一脸冷漠:“你觉得我会杀你?”前前后后加起来,好歹也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即使是个普通侍卫,我也不会随意打杀,你就这么轻看我们之间的情义?
荆红追却从这句话中听出另一层含义:
“真请罪就自己动手,还要我亲自杀你不成?”
他痛苦地咬紧牙关,万念俱灰道:“大人说得对,属下会自行了结。浪迹半生,没什么好牵挂的,唯一放不下就是姐姐,我把姐姐的骨灰藏在大人院子里的那棵老桃树底下,求大人回京后,代为建坟立碑,让她入土为安。至于卫贼,横竖已经是半死的人了,大人若能取他性命最好,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吧。”
他说完,扫视一圈山洞,想起佩剑在自己抱着苏晏滚下陡坡时,与装圣旨的包袱一同遗失了。眼下,丹田中内力恢复了些许,武功施展不出,但自绝经脉还是办得到的,于是抬手便朝天灵盖拍去。
苏晏不料他说自杀就自杀,就跟那古代传奇小说里的侠客似的,看着义薄云天以身践诺,什么大丈夫重义轻生死,实际上就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彪得一比。吓得扑过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臂,连声叫:“没有冒犯!绝对没有!只是抱着,你失血过多昏迷了,全身又冷又硬,唯独那话/儿是软的,想冒犯也没硬件支持啊!真的,咱俩之间比小葱拌豆腐还一清二白!”
荆红追听他说没有冒犯,心弦微微一松,又听到什么软的硬的,顿时尴尬到无地自容,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想象着,雨夜两人在石床上赤身拥抱的一幕:他压着苏大人,像粗陋的顽石碾着白雪美玉,像堕落的朝圣者亵渎着侍奉的神灵。而雪一样玉一样的神灵,怜悯地伸出双臂搂抱他,接纳了他所有的贪婪、痴妄与不堪……
失神的荆红追,被苏晏扑得趔趄一步,向后倒在了石床上。
苏晏一手按在他赤/裸的胸口,另一手把他的手臂拉下来,忽然神情一僵,脱口道:“你硬了?”
他的后腰顶在石床边沿,绷带很快被新血湿透,苏晏又说:“哎你伤口裂了!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硬……我敬你是条汉子。”
荆红追原以为刚才的尴尬已经是无地自容,没想到现在的尴尬才叫做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他呼吸急促地从苏晏身下钻出来,从地上捡起被树枝岩角划烂的上衣,胡乱往自己身上套。
但夏衣太薄,昨夜被雨淋得湿透,眼下又还没干,贴在身躯,把难以启齿之处勾勒得颇为明显。
苏晏忍不住笑起来,戏谑道:“你这晨/勃的反射弧有点长。”
“言传”能不能传的通,在此刻语境中丝毫不影响“意会”,荆红追尴尬到了极点,面上冻成冰雕,除了无表情还是无表情。
苏晏走近一步,他就如临大敌地后退一步。
苏晏敛笑,命令道:“不许躲!过来伤口给我看看。”
荆红追站在原地,背上冒出了冷汗,哀求似的望着苏晏不做声。
苏晏毫不留情地撩起他的外衣下摆,解开绷带,见右侧后腰的那道伤口足有四五厘米长,呈现不规则的形状,从外表看不出有多深,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里面的脏器。伤口内还有些木屑,与血肉粘在一起,已有红肿发炎的趋势。但好在,刚才撞到那一下,导致的流血基本止住了。
“得取出伤口里的杂物,清洗消毒,可现在没有工具和药物,怎么办?”苏晏眉头拧成一团。
荆红追对自己的伤势不以为意,“直接包扎即可。我曾受的伤,比这严重凶险得多,最后也撑过来了。这伤不算什么,等我运功调息,内力恢复大半后,先带大人离开此地。”
苏晏也看到,他身上不少伤疤,有些是陈年的,颜色浅淡已看不太分明;有些当时没妥善处理,缝线扭曲,形状比豫王身上的旧疤狰狞得多。最新的三道锐器伤,一道在肩头,两道在肋下,伤口处的肉还泛着新生的粉色,应该是之前被沈柒追捕时砍伤的。
“……别再受伤了。”苏晏从里衣撕下尽量干净的布条,给他重新包扎伤口,用一股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爱怜口吻说,“有时我都怀疑,你们这些所谓的硬汉,是不是痛觉神经都不发达?我挨了几十下板子,其中一大半还放了水,都疼得死去活来,而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刀伤箭伤就是酷刑,怎么还一脸满不在乎,随时打算再战江湖的样子?就不能老老实实喊声疼,以后多惜命,别卖命?”
荆红追垂目注视半蹲在自己身侧的苏晏,低声道:“属下的命是大人的,大人说怎样就怎样。”
苏晏叹气,“你的命是自己的!唉,我怎么跟你说不通,总之下次不许冒死救我。能救尽量救,实在不行,也不必白搭自己一条命。”
荆红追看着苏晏头顶的发旋,眼神有些恍惚:“无论大人教训什么,属下都认真听着,但事到临头时能不能做得到,就不好说了。”
苏晏再次深深地感受到,这位桀骜的前杀手就算当了侍卫,也是个驯服的刺儿头。正如他自称口拙,什么甜言蜜语都说不出,但满怀敌意时,嘴炮放得能把对手气到背过去。
这性格,真愁人。但还能怎样,左右是自己看中的,继续带在身边呗。
他起身拍了拍荆红追的肩膀,“你好好调息吧,我到洞口弄点水。河里涨洪太脏,而且生水没烧开不能喝,雨水还稍微干净些,至少没有寄生虫。”
荆红追盘腿打坐时,则在发愁:这孽/根他娘的什么时候才能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