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一口应下:「不敢当,温兄弟只管来找我切磋。」
温荇大喜称谢:「我一定会来讨教!「
少年的目光,明亮又热忱。贺灵川看到他就想起了贺越,也是这般年纪,也是这般朝气勃发的心性。
唉,不知道老二在敦裕忙成什么样子了。夏北前线失利,贺家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
温道伦抚须道:「好了,我们问仙堂见吧。」
他又不擅长武技,来阅武堂也就是走个过场。
贺灵川返回后场擦汗,取回自己的武器行头重新装备。
今天北院人不多,红将军带着两千多大风军出城打仗去了。
他的提拔令是后发的,否则说不定也要随军。
而后他走去南院,找瘦子聊天。
后者夸他这一身大风军装威风,贺灵川不为所动,只朝他伸手∶「赢了多少,我那一份儿呢?」
瘦子乐呵呵丢给他十几个铜板,贺灵川皱眉:「这么少?」
「你现在是七号擂主,拳打孟山,脚踢津渡仔,那赔率都没眼儿看,啧啧!有人下注就不错了。」瘦子顺口问,「喂,你和温先生很熟啊?」
「一面之缘,曾求他给我解过字。「贺灵川顺口道,「身边那少年是他儿子,温荇。」
「哦我知道,温道伦三个儿子。长子死在战场上,这个温荇是老幺,据说很出息。温先生老来得子,全家都宠得要命,就是他从小又向往行伍。」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巡卫里都传遍了,温先生的儿子要进来,不知道会编在哪一队。」瘦子嘿笑道,「刘仝要去拜弥天娘娘,求别安插在我们队里。」
温道伦现今是钟指挥使倚重的臂膀,其子入伍多少会受些照顾。纪律再严明的队伍,都免不了这些。而巡卫们不喜欢这种「重要人物」,战斗时得特殊关照,费心费力不讨好。
贺灵川耸耸肩,反正跟他没关系。
「这几天刘仝老是念叨,你们三个一走,队伍立刻就散了。」
除了贺灵川,另外两个是门板和柳条。
萧茂良要他自建一支小队,人数在五到十人之间,人员可以提选,由上头报批。从巡卫直接提拔为大风军火长,这种先例在不拘一格求才的盘龙城里不算少见,再说贺灵川的军功抢眼,别人也没有异议。
于是他要走了门板和柳条。
上头翻阅二人资料,发现战功都很扎实,入军门槛只差「队正「这个条件。而贺灵川说了「配合默契、出生入死」,可以性命托付的战友在战场上比什么资源都珍贵,因此还是批准了他的请求,但门板、柳条二人会暂列为候选,观察一段时间后转正。
贺灵川笑笑:「人各有志。「
刘仝不像瘦子那么坦诚,但贺灵川能察觉到他也不愿升入大风军。
这世道有人奋勇争先,想去浪遏飞舟,就会有人躺平居中,只抱住自己的小确幸,谈不上对错,各自的选择罢了。
贺灵川在盘龙城待得越久,就越感觉到这里人世百态,鲜活得与现实无异。
人就是人,有自己的小算盘,百多年前和百多年后能有什么不同?
瘦子又在左顾右盼了,贺灵川每见这个动作,就知道他要抖什么八卦出来。
果然瘦子环顾周围没人,就压低声音道∶「指挥同知赵先河赵大人好些天
没露面了,今天阅武堂之行本也该是他来,结果是温先生代劳。这不很奇怪么?
钟指挥使原有两位副官,前几年又自行提拔一位,都称指挥同知。瘦子提起的这位赵大人,贺灵川仿佛也有耳闻,那曾是军功卓著的武官,也是最早跟在钟指挥使身边的老人。但他梦入盘龙城不是做任务就是习武,要么去问仙堂听听讲座,偶尔一点空闲还找孙茯苓拉呱,哪有心思分给这些军政大员?
」赵大人你也要管?」贺灵川抱臂,「你太闲了,赶紧再去找两份赚钱的营生。」
「你还记得,胡里长派人在赤峰矿洞偷采金子么?」瘦子咳了两声,「单凭他自己,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干吧?」
贺灵川心头一动。
经瘦子举报,大风军当晚就在赤峰矿洞内查到了炭炉和烧灶,还有运水的小车,可见这里的确在偷采金矿。胡里长被带下去审讯后吐露什么实情,贺灵川并不清楚,但采金肯定不是一天两天。
赤峰矿洞是盘龙城最重要的铁矿产地之一,盘龙城的军甲武器每七套中就有一套主料由它所出。官方对它的重视勿庸置疑,平时的巡检抽样一定不少,为什么就没发现里面还产出金矿?
能长年隐瞒到这个份儿上,胡里长们的保护伞有多大多密实?
流出的金矿,肥了谁的荷包?
若非这次津渡仔占据矿洞,阴差阳错令事机败露,蛀虫们还要吃多久的金饷?
「胆子不小。」贺灵川笑道,「你想说是赵大人干的?」
「赵大人分管山川矿藏,就算他没贪,那也脱不了干系。」瘦子小声道,「还记得胡里长延报雪崩两天,期间有人派了四五十名好手进矿洞打怪?你说谁能调动那些人?「
要不是赤峰山意外雪崩,胡里长大概也不会把矿难上报。这样再多瞒十天半月,虐食者的血肉堡垒成了气候,盘龙城再想把这根钉子拔掉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