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法干练的跟广陵王府的书房一样,顷刻起火,势如燎原,就是菩萨过境都能把他脚下的祥云给蒸成霞蔚。
而他当时,尚未摸进后堂,躲在暗处等着巡逻的士兵过去,忽然看到火焰蹿起,如冲天之怒,烧的附近的天都红了。
那般火势若说是个意外,不是眼瞎,绝对心盲。
出师未捷,他只能退了出来,查看周边动向,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心里记挂着福来客栈的事,匆匆往那里赶去,半道却被季放拦住,说太子有请,老地方见。
芷园是太子乳母之子李九斤的私宅。
而李九斤是太子居所延华宫的掌事,大红人一个,就是长得有些阴盛阳衰,行事也颇为鬼祟。
宋念卿素来瞧他不上,但是见面之时两人还是热情的跟兄弟一般。
今夜,李九斤依然没有出现,只由一个青衣小厮带他进来。
“坐。”元琮轻轻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敢。”宋念卿躬着身子,等待着那场狂风暴雨。
太子让他不要再碰任何谍者的案子,一应事宜等过完这个年再说。他没有听,且不说陈和还在暗中与他牵扯,关于胡金和君千里的这桩隐秘事,他也没能如约放下。
作为他的臣子,他要是不生气那真是修炼到家了。
便是那位长居谪仙殿,高高在上想要成圣的陛下,也总是时不时的抒发一下他的雷霆之怒。
什么喜怒不形于色,那都是扯淡。一个到达权力巅峰的人还要在脾气上压抑自己,活着还能有什么劲,为所欲为才是真性情啊。
“让你坐你就坐。”那个声音还是懒懒的,好像才睡醒一般。
太子的作息向来有严苛的规定,说不定那场大火直接将他从床上拽起,他到现在都有点懵……
季放肯定也不了解当时的情形,只是奉命前来请他,他可以说自己只是出去有事,并不知晓什么案牍库被焚……
娘的,这么想就完了,他可是太子啊!
宋念卿在来的路上便盘算了无数托词,可是面对正主,忽然发现皮厚与硬扛真的要友尽了,完全让他没法对着这样一个贤良如兄长的人说出那般违心之论。
太子抬眸,默默的注视着他,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是失望还是忧心,亦或是痛心,他一时有些分辨不清。
嘴里回了声,“是。”
撩起袍襟,走至蒲墩,正要跪下来时不由一愣,看向附近。
除了太子已用的那个,地上还摆着两个蒲墩,一左一右。
左边那个是淡淡的灰色,而面前这个则颜色深沉,与上次所见并不一样。
这里虽不是太子居所,但是太子所用之物绝不会如此草率,否则李九斤这个掌事官就做的太不够格了。
元琮看出了他的疑虑,目光不动,静水流深。
好吧,坐!
宋念卿双膝一弯,直接跪下,两息之后,异样的感觉侵袭上来。
低头下看,果然,膝盖那里湿了一片,冰凉凉的还在蔓延。
原来蒲墩事先被水浸泡过了,他这一跪,重力使然,地上水叽叽的淹了一片。
转脸,与元琮目光对接,那人眸色深沉,晦暗难测。
宋念卿压了压唇角,欲言又止,到底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说什么呢?巧舌如簧的他也有词穷的时候,现如今,他所做的,说来说去总绕不过一个她。
光这一点,就足以让眼前这位未来的帝王失望吧。
“念卿,你可知孤的用意?”良久,那人再度开口,声音仿若山谷回音,清幽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