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同样很是疑惑,“虽然乌云压城,但正是正午时分,陛下应当是刚刚用过餐,正在处理国事才对啊。”
“是啊!”
这就是这几人所不解的,虽然因为乌云挡住了所有的光亮,但这毕竟是白天,是办公的时间。
任谁都想不到皇帝已经被翻红浪,宫廷中的宦官们限于淫威,根本不敢去打扰。
又过了几炷香的时间,众人脸色都变得很是难看,这几人都是属于朝廷中实干那一派的,各个都智慧高超。
“可恨!
定然是宫中出现了问题,消息一定没有传到陛下耳中,这些狗宦官,竟然敢截断中外!
该死!”
皇帝的性子几人还是清楚的,虽然有时候拎不清,但总体来说,只是平庸而已,丞相求见是不可能拒之门外的,一定是宫内宦官没有把消息传进去。
“没有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真是不方便!”
又是一人叹息道,这话让众人都开始感慨,从大司马大将军博望武烈侯薨逝之后,就再也没有臣子能拿到自由出入宫禁的牙牌了。
“现在该怎么办?
人命关天的大事,今天见不到陛下,难道就一直等下去吗?
每等一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这可是关中啊!
洪水之后定然就是大旱!
如果死伤太过惨重,大疫传开,天府之国顷刻之间就会化为人间炼狱。”
几人之中稍显年轻的官员低声道,他的脸上充斥着焦急和不满。
洪水这种恐怖的东西,不要说一天,就算是一刻钟,就能咆哮着冲垮一座县城,将人类辛辛苦苦所建造的一切都冲个干干净净。
洪水是瘟疫的培养皿,大水之后必有大疫,这是老祖宗的经验,这是权贵们最畏惧的东西,瘟疫真是众生平等的东西。
一直没有说话的丞相见状,缓缓道:“不能这么等下去,传我的命令下去,立刻调令长安周边郡县避险。
立刻派遣使者前往各个郡县之中,要求他们按照往年洪水时的方式处理,一定要派人把大河两岸的农田保住,不要让大河决口,一定要保证仓储中的粮食安全。
否则就全完了!”
大河一旦决口,存储在关中粮仓中的粮食又出问题,明年关中百姓就得全部都到关东去乞食,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丞相!”
“不可啊!”
几人都有些震惊的望着丞相,丞相的权力确实大,但没有大到这种地步,这从本质上说是战时行为,丞相在调动关中诸郡的兵员,来应对可能发生的大灾。
丞相洒然一笑道:“本相本就准备向皇帝陛下递交辞呈了,一个处处和陛下对着干的丞相,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吗?
一年了。
朝廷都没有能做成一件事,本相的意见皇帝总是否决,皇帝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本相还得感谢皇帝仁慈,留下本相的命,此次借着这个机会,恰好辞去相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丞相竟然不想干了!
这对众人又是一记重重的锤击,但是听到丞相的理由,却说不出什么来,丞相和皇帝之间的对抗确实太过激烈了,这对朝廷也不是好事。
毕竟政治是妥协的艺术,除非能一人敌国,否则伟大如洛文王,尚且妥协很大。
众人只能微微感叹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丞相下定了决心,却好像陡然放松下来,一直和皇帝唱对台戏,压力是很大的,毕竟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现在想通了,压力陡然小了起来。
“走吧,去做事!”
轰隆隆的车轮转动声隐没在呼啸的狂风之中,隐没在黑云压城的黑暗之中,溅起朵朵水花,然后消失不见。
灵佑五年,夏。
关中大雨,数日不绝,大河倒悬,屋舍良田,危若累卵。
丞相公卿面圣,竟阻于宫门不得见,公卿惶然,曰:“大乱在即,上不得见,为之奈何?”
丞相叹曰:“金印紫绶,万石尊贵,竟不若一宦官,此间事了,合当挂印而去,做一富家翁足矣。”
士人颇怨愤,上赐金以慰丞相。
旬月,丞相去官归乡,内宫咸安,宦官之尊,时人侧之。——《汉书·宦官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