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娜塔莎脸上表情看的一清二楚的阿列克谢被娜塔萨严肃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他吐了个烟圈,又笑着说:“不用这样的娜塔莎同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
“好的吧,阿列克谢同志。”娜塔莎迟疑的说道。
眼看着气氛逐渐冷了下去,阿列克谢立刻说:“对了,你刚刚在画什么?”
“没什么。”娜塔莎低下头,用脚扒拉了一下一些松散的雪,企图把那副还没画完的画盖住,“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是我感觉你画的很不错。”阿列克谢说道,他说的很真诚,并不像是虚伪的奉承,“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一颗子弹打了进去。”娜塔莎摸了摸包扎好的手,到现在她的手掌还是没有什么知觉,“没事的。”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我原来以为你这样的姑娘会在后方的,你是从前线下来的?”阿列克谢问道。
“我是从列宁格勒下来的。我们都是乌拉尔人,面对敌人,人人都有保家卫国的义务,有的人选择拿手术刀,有的人选择机器,大家都一样,只是我选择了枪。”娜塔莎摸了摸手里的步枪,这把步枪的外壳饱受摧残,但是性能良好。
“列宁格勒?那可真不容易,现在好不容易突破了敌人的封锁,但是战况依旧不乐观。”阿列克谢说起这个语气里没了刚刚的轻松,他仰着头,眉头紧皱着,“我的战友们都牺牲在了那里,明明我是政委,我却活着。”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娜塔莎说道,“我的战友很多也牺牲了,就在我的面前。但是难过是没有用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敌人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
阿列克谢听了娜塔莎的话反而一笑:“你说的很对。娜塔莎同志。我一定是因为受了伤才会这样多愁善感胡言乱语。如果我把这些时间浪费在悲伤上,我就白白活着了。”
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阿列克谢伤得太重,他说完这句以后就剧烈的咳了起来。
娜塔莎吓了一跳,赶忙把枪背好去扶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一边咳一边摆手,示意娜塔莎不用担心。
过了好一会,阿列克谢缓了过来,把那根没有抽完却快要烧着他的棉手套的烟扔进了雪里。
“不好意思,同志。”阿列克谢向娜塔莎说,“让你担心了。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阿列克谢同志,我认为您现在应该回去休息。”娜塔莎顿了顿,“而不是在这里吹着冷风。”
“再让我在这里呆一会儿吧。”阿列克谢语气中竟显出一丝哀求,因为战争的原因他没有时间刮胡子,但是此时此刻,娜塔莎居然觉得他有些孩子般的可爱。
或许是他的眼睛。娜塔莎想着。她太久没见过这么纯真而又明亮的眼睛了。
“但是你的伤。”尽管如此,娜塔莎的想让他回去的心思并没有动摇,“您是不是腹部或者是肺部受过伤?”
乌拉尔的冬天寒气逼人,身体健康的人都没有办法在室外久待,如果是腹部或者肺部受过伤的人会更加难以忍受。
“是的,一颗子弹留在了我的身体里。”阿列克谢笑着,像是再说着别人的伤势而非是自己的。
“那会我都要觉得我快要死了,但是我没有,我告诉我自己,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记住他们了。”阿列克谢突然一只手比划道,“我那会,拿了一块布,我死死的拽着生怕松开。我就是靠着那个,我才活了下来。”
听到“布”这个词的时候,娜塔莎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来你就是那个人。我那时候还在想着那个人都快要死了怎么还紧紧的拽着那个东西。”
然而阿列克谢这一次却没有很快的把话接上。
耳边是夹杂着雪粒的风,雪虽然停了,但是松散的雪粒被风卷起,又是一场别样的“暴风雪”。
“额.....对不起......”娜塔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原来我看见的那个人是你。”
阿列克谢摇了摇头。他下意识地想摸一根烟出来,却想起现在烟盒里已经空空如也。
“所以那块布,为什么那么重要。”娜塔莎承认对于那块布她很好奇。
“那上面,是我战友的名字。”阿列克谢说道,“所有人的名字”
娜塔莎听了一怔,她才明白自己刚刚的言语有多么的无礼。
“真的很对不起,阿列克谢同志。”娜塔莎语气诚恳的说道,“我不该那样说话。”
“没关系的娜塔莎同志。”阿列克谢望着天,也不看她。
娜塔莎顺着阿列克谢的视线往天上看去,雪停了以后,天上的星星清晰可现,在烂漫璀璨的星河里,娜塔莎觉得自己渺小的就像一粒灰尘,事实也是如此。她的生命就像是春天的苹果树上刚刚抽出的新叶,柔嫩的身姿禁不起任何狂风暴雨的摧残。也许明天,又或是下个星期的某一天,她就会死在战场上,成为一粒不起眼的灰尘。
“人死了以后会去到天上去。”娜塔莎出神地说道,“其实人死了就是死了哪也不会去。但是我们总是觉得死去地朋友,亲人,都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阿列克谢转头看向娜塔莎,看着娜塔莎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地时候,传来了一阵军靴摩擦地声音。
换哨的时间到了。
娜塔莎该走了。
两人很默契的没有说话更没有说再见,因为他们都把这一次相遇算作萍水相逢。两人都相信这一次之后,两人再也不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