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儿,你这就是形成了思维定势。
必须要学会想办法打破思维定势,要不然就会陷入小圈子之中,不可自拔。
帝国经过土改之后,没有了大地主的存在。
全是小地主和自耕农,以这些人的实力,怎么能作为儒家的依靠,支撑儒家向前发展。
儒家原先的基本盘大地主不复存在之后。
他们必须要找到新的基本盘,传播他们的学说,儒家才能继续活下去。
要不然他们就向汉武帝之后的诸子百家。
道家融入宗教,墨家渐渐失传,纵横家不见踪迹。法家依附儒家苟活。
儒家也不是一成不变,他从古至今一直在发生变化。
汉武帝想要报匈奴之仇,儒家公羊派的大复仇理论蓬勃发展,号召百姓九世之仇犹可报也。
汉家天子为了维护统治,儒家也提出天人理论。
唐朝科举出现,儒家为了适应科举,从高门大户的学问,变成了贩夫走卒都能掌握的学问。
宋朝不喜天人感应,儒家就不再提这个理论。
宋神宗想要变法图强,自有王安石自成一派,为宋神宗提供变法的理论基础。
大明想要禁锢百姓的思想,让百姓安安稳稳为皇家服务。
这才选择八股取士,又从故纸堆中,翻出在大宋都不是显学的朱程理学。
但洪武时期的朱程理学与万历时期的朱程理学,绝对不是一个样子。
新朝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儒家也紧跟时代的发展,一直在改变自己。
他们现在已经与工厂主合流,成为帝国本土工商势力的代言人。
真正代表小地主和自耕农说话的是农家。
儒家根本看不上既没钱又不团结的自耕农。”
苏蜀听到父皇说完,他惊讶的说道:“原来儒家一直在变。”
皇帝苏河点头道:“确实如此,儒家一直在变。
儒家作为阐释社会变化的学问,他必须要随着社会变化,做出相应的变化。
这不以任何意志为转移,因为不这么做的人,全部被时代碾成渣渣。”
苏蜀听完父皇的讲述,他发现这个世界太复杂,他所看到的东西与真实的东西,差别实在是太大。
如果父皇没有点醒他,继续实施他提供的方法。
问题根本没解决,反倒是激化了矛盾。
他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看问题确实是太肤浅了。
这正是他欠缺的能力,如果能前往官场锻炼,一定能补强他的弱势。
苏蜀听完父皇的教导,他沉思片刻,这才说道:“父皇,儿臣了解到这种情况,顿时觉得刚刚的提议很是不妥。
海贸商人与帝国工厂主,那都是帝国不可或缺的组成。
没有海贸商人,帝国工厂大量的货物,只能囤积在仓库里。
只凭帝国内部的消化能力,根本无法处理这么多的工业品。
工厂主也不能处理的太过,他们生产大量产品,帝国才会变得富足,海贸商人也有充足的货物,前往异国他乡赚钱。
儿臣的建议,是让他们把斗争范围控制在一定区域。
不能让两派官员继续斗下去,搅乱官场的风气。
这两方本来就有利益冲突,最好让他们维持斗而不破的程度。
这样两方势力互相制衡,朝廷管理起来也轻松。”
皇帝苏河拍了拍大皇子苏蜀的肩膀,开心道:“蜀儿,你这次考虑的不错。
议会这个场所,就是给他们准备吵架的地方。
但现在还不行,必须让他们吵起来,互相揭对方的老底。
只有这样,父皇才能知道,哪个是帝国的忠臣,哪个似忠实奸。
反腐一直是很困难的事情,但只要两个势力的文官斗起来,这个才能看出来奸臣在哪里。”
苏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看到父皇心情不错,这才小声问道:“父皇,内阁前首相魏时鸣与内阁大臣李志升,他们因何致仕。
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还自以为弄懂了。
但听完父皇的教导,又有些迷茫。
儒家既然发生变化,已经转而投靠工厂主,那魏时鸣与李志升就是共同的伙伴,没有理由反目成仇。”
苏蜀问完这个问题,他看到父皇略微叹气的表情,知道自己又问出蠢问题了,硬着头皮求教道:“父皇,儿臣又说错了吗?”
皇帝苏河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耐心教导。
他已经教导这些东西,也不能半途而废。
“蜀儿,你又陷入了思维定势,儒家一直在变化,他是从一个阶段慢慢迁移到另一个阶段。
而不是儒家今日代表着小地主的利益,明日立刻转变立场,代表工厂主的利益。
李志升代表的传统儒家,一直维持着儒家走之前的道路。
但帝国小农经济已经崩溃,自耕农与小地主都在减少,很多人都移民海外行省或是藩属国。
他们这批人就是旧时代的产物,只能抱团取暖,没有新血加入。
儒家真正把立场转到工厂主这边,这正是从魏时鸣那里开始。
他最开始掺和工家和商家,这两个新出现的学派。
但他竞争不过钱明义等人,转身一变就成了儒家的代表人物。
儒家再从旧儒家向新儒家蜕变的这条路,充满了血雨腥风。
魏时鸣和李志升同归于尽,双双丢了帝国要职,这才让儒家真正的转向成功。”
苏蜀只是听着父皇的教导,他就感觉自己不在这两年,帝国风起云涌,出现了很多影响深远的事情。
他没能作为旁观者,亲眼看到这些事情的发生,那真是遗憾。
皇帝苏河看到夜已深,他摆了摆手说道:“蜀儿,你舟车劳顿,现在就回宫休息。
明日上朝,向百官们介绍一下海外的情况,让他们开阔视野。”
苏蜀深深的鞠了一躬,拜别父皇。
他从乾清宫中走出去,握紧双拳兴奋不已。
今日父皇的教导,这让他收获良多。
他从来还没有想过,儒家一直在改变自己,力求适应社会的发展。
怪不得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把儒家作为统治百姓的工具。
世上再没有比这还称心如意的工具。
苏蜀观察父皇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取得父皇的认可。
从父皇明日让他上朝面见百官,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苏蜀知道自己是第一个上朝的皇子,这个意义非凡。
父皇向外传递的信号,也足以让许多大臣深思。
这些大臣一直上疏,让父皇立储以安民心。
明日自己上朝,一定会振奋这些大臣的心。
苏蜀作为接近成年的嫡长子,父皇在这个时候有立储的想法,那就是利好于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