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抬头看到初秋开始泛红的树叶要掉不掉,金桂的馥香粘稠的充斥在空气里,却不及那一缕檀香好闻,满京世家公子,也没一个及得上孤山野寺里的他。
长辈们派人过来,把自己的女孩儿叫了过去相看,大型相亲活动会现场,我们只得忍着让这个长辈摸摸,那个长辈看看,一帮中年妇女忙着推销自己的孩子,我们只能乖巧假装害羞的跟在后面。
作为女子,连自己的心情都不能左右,何论姻缘。
好在值得开心的事情很快就来了,二哥要去荆州,我的堂舅舅家在江陵,母亲这一族阴盛阳衰,好不容易年过半百的堂舅舅生了个小表弟,母亲自然要去,我接连好几个晚上坚持给爹爹送汤,又每天晨起第一个去请安,终于征得同意和二哥二嫂先去。
马车从京都出发,天气转凉,我跟二嫂坐在车里,二哥骑马在外面时不时告诉我们前方有些什么趣事,我和二嫂便把车帘撩起来瞅瞅,?这一路也有趣。
二哥说现在才九月初,离舅舅办满月酒的时候还早,他可以带我去荆州玩几天再把我送回来,只是回来的时候得加快赶路,不能像现在这般贪玩。
如此甚好,我便开心的跟去了,三天两夜的路程,因我们一路玩闹,走了差不多五天才到,杨将军把我们领到他的住处,神龛上供着的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
画中人是个将军,拿着一把长戟,两条龙的龙尾缠在其身上,一条龙头搭在他肩上,另一条温顺的匍匐在地。
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子,接近完美的下巴,不管他如何改变装束,我都认得他,赵离的画像怎么会出现在几百里之外的关口?
“这画中人不知是谁?能得将军日日香火?”我问道!
杨将军提起此人,一脸崇拜自豪道:“这是江夏王呀!一百多年前的紫荆关总兵就是江夏王。”
如果世间真的有轮回,那赵离肯定就是江夏王的转世,我拿起香点上拜了三拜,轻言到:“如果你是他的前世,请保佑赵离一生安好!”
二哥叹了口气,那杨将军模糊听到我提到赵离二字,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哈哈笑着道:“江夏王果然是世间唯一的战神,连一个养在深闺的丫头都知道他的名讳!”
我呆在原地,试探性的问道:“江夏王,他叫赵离?”
杨将军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世间有人长得如此像!还同名?
紫荆关是通往太行山的必经关口,很多外来商人带着货物到这里做生意,我和二嫂买了胡人的头巾把头发包住,在集市上逛,这里不是京都,出门不用乘轿,好不快活。
荆州城里有一种叫醉仙翁的酒,很辣喉,二哥喜欢喝,他喝酒时二嫂就弹琵琶,我也跟着喝两口,喝了就围着火堆跳舞,我吃醉了酒大着舌头说:“二嫂你弹二百首曲子,我便能跳二百支舞!”因此军营里的将士便亲切的喊我二百舞公主。
这夜我如往常一样混了二哥的两口醉仙翁喝,昏昏沉沉的被红绣扶着回驿馆,一路上她唠叨不断,一会说女子怎么好随便抛头露面,不乘轿上街已是胡闹,怎么好在士兵面前跳舞。
一会又说这穷乡僻壤的关口,我怎能不带护卫就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可怎么是好。
红绣比我和翠裳大三岁,早到了婚嫁的年龄,年前母亲给她指婚,说的是前院管采买的王管事他儿子,王管事虽然管着采买的活,却是个实在人,母亲用了他很多年,王掌柜的儿子现下管着爹爹的书房,婚事是极好的,只是这丫头死活不嫁,说要陪着我终老。
驿馆的烛火昏黄,从侧面看,红绣的脸型消瘦,年轻的面容承载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
我拉着她的手道:“等小表弟的满月礼过了,我们就回去好不好?请了制衣的师傅回来给你和翠裳量了身段,做几件新衣,用杭绸做上衣,做五幅的湘裙?”
红绣的眼泪盈眶,我知她感动什么,她们这样自幼被卖的丫头,能在毫无根基的主家存活下来已是不易,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主子更难。
红绣掩饰的继续唠叨,打了热水给我净面,又拆掉我头上珠翠把我按进被子里。
酒劲往上冲,我头里像塞了满当的浆糊,却是半分睡意也无,听着不远处胡人呜咽的马头琴声,心里没来由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