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玉一皱眉头,厌恶的把辫子丢回脑后,抱怨道:“就是这根老鼠尾巴太讨厌了,参议,我们一定要粘上这根毛茸茸的东西吗?”
王欢依然微笑道:“当然,大人,我们是要装扮成清兵,没有这根辫子,那也不像啊。”
李廷玉把辫子在脑后甩来甩去,像一根鞭子般扫到后面的人脸上,身后的人急忙躲开,唯恐被波及,李廷玉一见,咬牙道:“你娘的,真不知道建州鞑子怎么想的,怎么会在脑袋后拖着这么一个累赘,活得累不累?等有一天老子攻下盛京,一定要他们全都把这根老鼠尾巴剃了,当作裤腰带用,然后顶着光头过日子!”
王欢和他并肩前行,听他这么一说,将笑脸一收,肃容道:“只要大人有此宏远,王欢必定肝胆涂地,参赞左右,扬我汉家威武!”
李廷玉大步向前,哈哈大笑道:“军中不妄言,小和尚,我可听见了记清了,你小子今后休想半路逃跑啊!”
王欢紧跟在后,同样大笑道:“君子言而有信,王欢不敢称君子,但就算当个小人,也必定追随大人,不敢食言,今晚我等以明月为证,愿当那龙城飞将,驱逐鞑虏,复我大明江山!”
这一席话如浩荡江河,慷慨激昂,说得左右一行人激情澎湃,纷纷以炙热的眼神看向走在前头的这两个人,这时候就算让他们去陷阵万军丛中,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李廷玉回头深深的看向王欢,目光中神采闪动,似有亮晶晶的东西在眼角深处若隐若现,瞪视良久,却又不发一言,转过头去,只是脚下迈向前方的步伐,越发大步起来。
夜色深沉中,数百人的车队,沿着通往淮安的官道走了一程,在中途向左一拐,踏上了另外一条路。
天亮时分,虎啸谷中终于盼来了太阳,各个营头提心吊胆的度过了难眠的一夜,在生命威胁跟前,没人敢合眼,所有的人都在各营指挥的安排下,松松散散的聚在了一起,当太阳升起后,终于有人壮着胆子去谷口瞭望了一番,回来报告了好消息:马贼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指挥们松了一口气,类似这么庞大的队伍,还有军队押送,马贼们只能借着深夜没有防备的时候来肆虐一通,在白天光天化日之下,一般是不会来骚扰的,这时候没见着马贼,这个白天都不会再见到这帮凶神了。
指挥们又忙着指挥众人,掩埋尸体,收拾伤者,零零碎碎的忙碌了两三个时辰,一直到日上三竿了,这才想起,离天亮已经过了很久,两个时辰的推迟也已经过了,怎么清兵们还不下来催促呢?
远远望去,那座粗木营寨里面依然无声无息,安静得里面仿佛没有活物一般,但指挥们迟迟疑疑的不敢上去询问,开什么玩笑?昨晚上清兵射出来的箭枝还清晰的插在山坡上呢,谁敢去啊。
这么一拖,就到了中午,眼见如果再不走,拖一拖就到了下午,今天难道又要在这个山谷中过夜?那是打死众人都不干的,于是一众指挥一番推攘,你叫我去我叫他去,最后谁也指不动谁,干脆脚一跺,大家一起奔山坡上就去了。
一行人规规矩矩的上了山坡,还没走到门口就开始大声禀报,营寨中却没有一丝回应,连门口站岗的哨兵都懈怠的坐在门口的草地上,头垂得低低的貌似在打盹。
指挥们走到门口,不敢再大声喧哗,于是一个老成的指挥客客气气的向坐在门口的哨兵拱手道:“军爷,烦请通报一声,我等求见图海大人。”
哨兵连头都没抬,依然坐在地上不动,盖在头上大斗笠将整个头都掩在下面,众人也瞧不见他的面。
一众指挥面面相窥,都觉得这清兵也太傲慢了,理不理人你说句话啊,这么晾着算什么事。
说话的指挥很沉得住气,丝毫不为所动,眼珠转了转,又开了一次口,言语间仍然恭敬有加,没有丝毫不快。
不过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人家连理都不理睬,压根就没动的意思。
这一众指挥,都是刘良佐帐下老兵,谁没有二两脾气,这话说三遍,却吃了个冷屁股,面子上怎么也挂不住了,当时就有个性子急的,一个疾步就窜了上来,伸手推了一下坐着的哨兵,叫道:“喂,问你话呢!”
这轻轻一推,那哨兵应声而倒,“砰”的一声倒撞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伸手的人懵了,在场的指挥们全都懵了,出手的那位还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武功这么高了,轻轻一推效果这么好?
其他指挥可看出不对劲了,八旗兵的跋扈他们是见识过的,哪轮到被他们推三推四的,早拔刀子砍人了。而且在这门口站了这一会儿,空气中慢慢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营帐中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