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顿时呆住了,虽然他久候李廷玉不至,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但这时候听到王欢亲口说起,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王欢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慢慢细说了当时情景,说到动情处,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哭了出来,四人一起哽咽流泪,惹得周围的人一阵侧目。
李严抹抹眼泪,起身道:“此处不易久留,我们还是走吧,祖边还在码头上等着呢。”
王欢结了账,四人一起出了饭馆棚子,来到码头上,果然见着了祖边,几人又是一阵欢喜,祖边听说李廷玉坠岩生死不明,也是悲痛万分,他被李廷玉的气质风范折服,最是敬仰,为此感叹了良久。
“参议,从此处乘船上行,不出十日,即可进夔门,到了夔门,自有我军中兄弟接应,参议的大名,早已由先行一步的兄弟带回了石柱,秦总兵一定喜于见你。”李严将王欢和祖边四人带到码头上一艘单桅帆船旁边,唤过船老大交代了一番,又对王欢道:“这条船正好由川中来,卸了货物既要回去,你们可乘此船归去,一路保重。”
王欢听他言辞间的意思不会同自己一起走,奇怪的问道:“怎么?你不与我们同行?”
李严摇摇头,沉声道:“我从十五岁上,就从军追随李大人,得大人赏识,以为亲兵,南征北战多年,大人待我亲如父子,恩同再造。如今大人有难,我岂能独活?我自回去大别山中,遍寻大人踪迹,活要携人归,死要带骨回。”
说这话的时候,李严语气平淡,声如止水,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坚定,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发自内心的显露出一种决绝之情。
王欢心中一酸,什么话也不说,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祖边和陈二狗、许狗蛋三人,轮流上来与李严抱拳告别,王欢又解开衣袋,将剩余的金银全都塞到李严身上。
“兄弟保重,我在石柱静候佳音。”王欢说道:“不管能不能找到李大人,也一定要回来!”
祖边也道:“等你归来,我们还有一场酒仗未了,到时候不醉不归!”
陈二狗和许狗蛋也跳着道:“李将军,你的杀敌故事,还有许多未讲,你得回来给我们继续讲呢。”
李严一一含笑应承,送四人上了船,船已经准备妥当,立刻就开了船,船老大几下长蒿撑岸,船儿滑入江中,片刻就到了江心,正值西风当道,帆船吃风而行,即使是逆水,速度也是不慢,渐渐的,那喧嚣的码头,在船上众人眼中模糊了起来。
王欢等人站在船尾,不住的挥手,直到李严的身影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河道拐弯处不见,才怅然回首。
祖边感慨道:“忠义无比,慷慨入险地,李严不愧是川中兵帅的手下,此等气魄,我平生少见,佩服啊佩服。”
王欢微笑道:“这等人物,白杆兵中多不胜数,君不闻川中多俊杰,代代自有才人出!你观李廷玉李大人的风范,就可见一斑。”
祖边不禁神往,粗声道:“我只道辽东多悍将,九边多劲卒,而内地卫所兵则羸弱不堪,见了白杆兵,才知道川中之士的悍勇无畏,不输我大明边军分毫。”
王欢点头赞同,转头看向两岸,但见峰峦迭起,江景绚烂,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想到即将开始的川中生涯,想到南方勇猛善战的唯一劲旅,即将在自己的手中发挥作用,更是豪情万丈,脑海里闪出了那首绝代塞外诗词,高声吟诵出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朗声四扬,激荡于江面上,西风劲起,带起王欢身上麻衣飘飘,人虽瘦削,却似青松巍然而立,仿佛眼前的大好河山,如一副画卷,慢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