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索性蹲下身子,取几块石头,在地上摆了个地形,众人纷纷围上去观看。
王欢以手指点道:“这里是宝庆,这里是辰州,这边呢,则是常德,再远点的,是长沙,大家看!如果清军攻占宝庆后,直取常德,偷袭堵胤锡后路,堵胤锡的主力忠贞营都在长沙附近,与何腾蛟的军队围攻长沙,常德必然并无大军,三万清军一至,堵胤锡要么撤回长沙军队自保,要么落荒而逃,弃常德也奔长沙去。无论怎么选择,长沙之围必解,而且士气一落,军威大减,难于与鞑子军抗衡。鞑子合兵一处,必然顺势进攻,不但已经收复的州县土地复又丢失,还会一泻千里,连本来的地盘都守不住,堵胤锡就差不多完了!”
看着王欢手指划动,听着他口中分析,众人只觉心惊R跳,起初以为鞑子一来,很危险,具体怎么危险并不清楚,听王欢这么一说,大家脑子里顿时清晰明了,这种具体的危机感比懵懂的危机感更加可怕,湖广丢了,广西广东就暴露在鞑子铁蹄之下,南明江山,危在旦夕。
李定国若有所思,出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必须要在堵胤锡有所反应之前,尽量拖住鞑子。”
“不错,拖延,我们人少,正面野战不可能抵得过鞑子,唯有想办法拖延,才是制胜之道。”
李定国单膝跪地,看着那几块石头,沉声道:“我军都是骑兵,长于机动,不如分散开来,S扰偷袭,以此来打乱鞑子。”
众人眼前一亮,大点其头,都觉得可行,王欢却摇头道:“S扰不过隔靴搔痒,动不了鞑子根本,如果鞑子够聪明,完全可以分出一部分骑兵来与我们周旋,大队直奔常德,如此一来,我们就束手无策了。”
众人一想也对,抓耳搔腮又想不出怎么破,于是尽皆默然,茫然无措。
王欢却肃声说道:“所以,我们要想拖住鞑子,给堵胤锡迂回布置的时间,只能寻找一处妥当的地点,牢牢守住,以两千人死死挡住鞑子,只要撑住三四日,堵胤锡就能从容布置,不至于仓促间乱了方寸。”
“所以,这个办法有两个关键,一是要及时通知堵胤锡,他的后路有狼来了,估计从宝庆逃出去的人已经有人给他报信了,不过为防万一,也为了让他知道我夔州军在替他挡刀,有必要派出精骑快马,送信过去。”王欢站起来,坐回石头上,竖起两根手指头,沉声说道:“第二,我们要寻找一个足以抗击三万甚至更多的东虏攻击的地方,这个地方要足够关键、地势紧要,鞑子无法绕道、非攻克不可,如此,方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众将恍然大悟,原来大人早就有了盘算,心中有谱,这坚守的地点,多半也有了计较,于是大家都闭嘴不言,老老实实的等着王欢公布答案。
李定国展颜笑道:“大人胸有成竹,地理山川如了如指掌,湖广的一州一府都摆列心中,还请大人指点我等。”
王欢也不吊胃口,从身边拿起一块小石头,轻轻的放到地上代表常德的石头和代表辰州的石头之间,认真的按进泥土中,石头入土,宛若一颗钉子般牢固。
“就是这里,在辰州与常德间,有县城名新化,官道从此县经过,绝妙的是,新化方圆百里,多山岭高岗,除了官道之外无路可走,要想绕开,得花上不少时间,我们先示之以弱,让鞑子以为守城的不过散兵游勇,吸引鞑子攻城,待鞑子发现新化铁板一块,待要离去时已经过去了两三日,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众皆释然,即佩服王欢居然对地理熟悉到了连新化小城都了解的地步,又感叹他在这瞬息间,就想到了这么多关键,心思之慎密,可见一斑。
不过李定国依然顾虑重重,他忧色满面,担心的发问道:“大人,新化不过一小县城耳,这种县城都是土墙低矮、防御破败,恐怕连护城河都没有,能不能挡得住三万虎狼之师?”
顿一顿,他看向王欢,目光中满是忠义,凛然道:“李定国自归顺大人之日起,这条命就交给大人了,生死无悔,但我们与湖广官僚,素无瓜葛,何腾蛟还曾经眼馋银矿与我们兵戈相见,为了他堵胤锡,真的值得耗去两千儿郎吗?”
这几句话说得恳切无比,毫无做作之嫌,发至肺腑的在为王欢考虑,为夔州军考虑,王欢不由心中一动,一股战友间的暖意油然而生,这种感觉,类似在扬州破庙中,一群患难与共的孤儿小和尚彼此依靠的感觉,让王欢无比亲切。
“我们不是在堵胤锡拼命,我们为的,是这湖广百姓,为了汉家江山。”王欢轻轻拍着李定国的肩膀,振声道:“湖广一丢,于我们现在,并无好处,我们帮堵胤锡,等于帮我们自己。”
他眨眨眼睛,满怀信心的说道:“而且,谁说我要将两千儿郎交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