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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咸的汗珠顺着额头畅下,漫过浓密的眉毛,在毛孔间流过,沿眉骨的走向一路向下,最后慢慢渗进人的眼睛。
苏勒猛地眨一眨眼,微微甩甩头,极力压下想要伸手去擂眼的冲动,狠狠的将手中长刀劈向一个白甲兵。
白甲兵使长枪,利远不利近,苏勒揉身欺近,占了先机,这一刀白甲兵无法躲避,只得抬起枪杆去格挡。
锋利的刀刃力压千钧的砍在枪杆上,将白蜡杆砍为两段,刀子去势不减,带着劲风劈在白甲兵的肩脖处,明光铠的胸甲钢板放出一声诡异的呻吟,竟然被苏勒生生的砍开一条缝,刀刃直入里面,镶在锁骨上,一股鲜血飙起,显然是断了骨头。
苏勒暴戾的猛然抽刀,狭长的刀身在人体中“格勒格勒”的抽出来,刀锋和锁骨摩擦的声音听上去好似锯木般刺耳,偏偏苏勒的动作又迅猛无比,刀子带着残影扬起一蓬血花,刃口依旧雪亮。
他灵活转个圈,身体朝右换了个方位,避开了另外一杆长枪的刺杀,使枪的白甲兵吼着“杀!”字,将落了空的枪急速收回,枪身随着苏勒的移动而剧烈摆动,枪刃上的横钩劈向苏勒的腰眼,招式熟络而有效,正是白杆兵枪刺中的“回枪术”。
苏勒的腰硬生生的又缩进了几分,好像一个皮球被人捏了一下,凹进去一块,横钩划过,贴着他的罩甲钩去了一片甲叶。
长刀舞过头顶,大力的砍下,砍在白甲兵的头盔上,头盔铁质,却无法挡住这一刀的力量,刀锋硬是将头盔砍得飞起,连带飞起的,还有一块头盖骨。
苏勒踹出一脚,将还站立不倒的白甲兵踢翻在地,周围暂时无人再来,他方才以刀驻地,粗重的喘了一口气。
他记不清这是杀掉的第几个明军,也记不得砍出了多少刀,四周全是白甲的身影在跑动,清兵们在白色的影子里搏杀、呼喊、惨叫,成建制的队伍被打散,他找不到自己的牛录,也看不见鳌拜的认旗,跟在身边兵,早已不是初初跟着的那一批,这些兵不过是看着他身上“巴图鲁”的黄色坎肩,才随他抱团的。
好像噩梦啊!苏勒喘着气,半跪在地上,一点点的恢复力气,回想起这场仗,浓眉下的发红的双眼依然透着不可思议的光。
怎么败的?好像突然就崩了,前面的人潮水般的退下来,让猝不及防的女真步卒被自己人冲了一次,纵然苏勒和鳌拜断然下令砍死敢于冲阵的溃兵,但昏头涨脑的败卒依然山崩一样压过来,甚至还有乱窜的骑兵,方阵无法再维系下去,苏勒在瞬间体会到了以往明军在面对溃败的自己人时的苦恼。
白甲兵像一道白色的海啸跟在后面,肆意的斩杀着背对他们的清兵败卒,杀鸡一样简单,无人敢回身一战,哭喊声响成一片,比杀声还高。
苏勒和鳌拜被冲散了,他就像一个陷入湍急水流里的小小扁舟,在漩涡中打着转。
这种情形下,个人的力量简直渺小到了极致,千军万马中一个人堪称沧海一粟,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苏勒脑子很灵活,算得上是一个大粟子,立刻就回身想跑。
在乱军中砍杀奔命,有那么一刻,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的心脏陡然被什么手捏了一下,紧得让他精神一振。
回头看过去,他看到了王欢,那个当年的光头和尚,此刻白甲红缨,骑在一匹健马上,端着弩弓在大队兵丁的护卫下瞄着清兵放箭,那张油滑的脸,虽然此刻故作冷漠,却依然让苏勒永世难忘。
就是这个南蛮,杀了图海,抢了银车,坏了自己大好前程,如今竟然成了明军国公,万人之上千军之主,主导了这场夺了大清命脉般的大战。
血顺着全身的血管朝脑子里冲,苏勒忘了身处困境,忘了逃走惜命,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杀了此人、即可力挽狂澜!
于是他返身挥刀,如一块独立激流中的礁石,在乱军中逆向杀过去,巴图鲁的武勇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杀了数人后,大批溃逃的女真兵在身边集结起来,组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孤岛般的阵势。
苏勒喘匀了气,站起身来抬头四顾,四周人头攒动,旗帜乱摇,却无一面大清的旗号,放眼望去,除了自己这一块,其他的地方都是白甲兵的人,没有来得及跑远的清兵被分割成一小撮一小撮圆阵,大批的白甲兵有条不紊的围着绞杀,两翼远处,滚滚如游龙怒涛的明军骑兵正在策马疾奔,大清的兵马被淹没其中,看不清了。
再远处,明军的大炮还在轰鸣,铁弹就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去,落在极远方砸地,“咚咚”有声。
而王欢,这时已经看不见了,乱军沸腾,哪里去寻他?
苏勒有些后悔了,刚刚太过冲动,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哪里那么容易?如今可好,这条命看来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苦笑一声,拔刀急喝:“快退!向后退!”带着身边的残余兵丁,朝后方杀去。
挥刀、格挡、劈杀、闪躲,刀砍在敌人身体上,溅出的血染红了甲胄,白甲兵围在四周,刀枪不断伸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喊杀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弱,明人汉语却越来越高昂,苏勒感到身体的力量渐渐随着刀子挥舞在慢慢变小,每挥出一刀,就带出去一分力气,好几次因为动作变慢,被明军在身上划出了口子,伤口的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巴图鲁勇士怎么可以死在明人手上?这绝不可能,一定要杀出去,摄政王还在后面,大清败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会宰了王欢那个混蛋!
苏勒拼命的厮杀着,在人海中劈波斩浪一样杀出一条血路,他的外层棉甲已经像叫花子一样破破烂烂,好几处甲片不翼而飞,露出内层精钢锁子甲来,头盔上避雷针一样的樱枪也断了一截,矮矮的只剩下个桩子。
打到这时候,唯有求生的执念支撑着他,能够看见,远处多尔衮的王旗正在飞快的后退,很明显,摄政王也在退了,这场仗不可能有反扑的机会,陷在乱军中的苏勒,已然跟千万个清军一样,成为了弃子。
苏勒身边,已经没有人在跟着了,所有人都散了,厮杀却在继续,耳边到处都是叫喊声,白色的影子依然阴魂不散般的到处都是,一个白甲兵拦在前面,将手中的月牙斧狠狠的当头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