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将军说笑了,”程越微微一笑,拱手道:“河南王知人善任,赏罚分明,三军将士皆乐为之同生共死,程某不才,不敢苟同将军之言。”说完,他不待权景宣回答,随即朝王思政施了一礼,道:“敢问王都督,今日召程某前来,可是宇文丞相处有了回信?”
“驿路艰险,时间仓促,丞相的回书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来,不过本都督今日的确收到了长安驿传过来的加急文书,”王思政含笑着环视了大家一眼,从案几上拿起一封书信扬了扬,大声道:“丞相数日前便接到侯景举河南之地而求援的书信,除其窘迫之境与程队主所言一致之外,他还在信中许诺将东荆、北兖州、鲁阳、长社四座城割让给了我大魏。丞相接书后,已封侯景为大将军兼尚书令,并派遣太尉李弼、仪同三司赵贵率领一万人马赶赴颍川去为侯景解围。
诸位,李太尉、赵仪同一万人马孤军远出,前有大敌,后无粮草,并不利于攻城解困。本都督以为,太尉军一到,韩轨忧心其后路被劫,必会领军回撤。到那时,函谷以东,颍川以西将无高氏一兵一卒,河南全境七州一十二镇将成我大魏国囊中之物!”
说到这,王思政猛然站起身来,挥拳道:“唯非常之人方可行非常之功,战机稍纵即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本都督决意不等丞相回书,即刻倾荆州之兵直下河南,郭贤部遏北,权景宣部控南,本都督大军在中,一举收复颍川!”
“诸位将军,自天子北狩长安以来,如画山川竟沦入窃贼之手,我大魏国上下二十余年来无一不魂牵梦绕那片富庶的河南之地!”王思政激动地用手指着东面,大声道:“现在,收复河南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们愿与本都督一起,去拼死实现大魏国的梦想与荣光吗?!”
“我等愿誓死追随都督攻取河南之地,如不克功,死不旋踵!”郭贤、权景宣与堂中诸将校赤红着脸,将胸膛拍得”砰砰”作响,激动地大声吼道。”
“好!”王思政微笑着看着面前这一群意气激昂的将校,过了好一阵,他抬起手来往下按了按,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沉声说道:“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我等既已决意发兵,本都督就不得不把将令宣示在前。”他将目光缓缓从郭贤和权景宣的身上掠过,接着说道:“高贼大军在北,众寡悬殊,为避免仓促接战,郭贤部北出鲁阳,兵马不可过鲁阳关;萧梁羊鸦仁援军已近悬瓠城,权景宣部南下豫州,切记止步于乐口,不得于其争夺汝南。”
说到这,王思政往前两步走下主位,来到案几前,欠身朝郭贤、权景宣一揖,诚恳地说道:“荆州乃国朝东南门户,更是本都督与诸位将军根据之所在,此番我大军尽出,方城以西,几近空白。两位此行非但为本都督之两翼,更为护卫荆州之两翼,切记不可贪功冒进,因小失大,若违此令,定斩不赦!”说罢,也不等两人回应,随即转身对雷主薄、崔刺史道:“王某领军出征,荆州一应政务还望两位多加费心,丞相处若有来书,政事皆由你两位自行处置,军务则烦请尽速通知于我。”郭、权、雷、崔四人听了这番吩咐,无不激动地单膝跪地,誓死领命。
王思政抬起头来看向远方,幽幽吐了口气,大声道:“事已决矣,不再多言。诸君且各自努力,待来日全取河南之后,本都督定在颍川城头与诸位摆酒设宴,一醉方休!”堂下各位将校听了,无不鼓噪纷纷,一个个与王思政行礼宣誓后,鱼贯而出,自去整队出征不提。
程越在旁站了许久,他见王思政激情动员,众将士慷慨宣誓,内心也不由得一阵汹涌澎湃,回想自己这么些日子以来的战争生涯,单骑挑敌者多,着眼全局者少,似今日王思政这般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则是从来就不曾经历过的。
“大丈夫当如此!一人之勇不可恃,万人之敌方可为。”程越心中暗道,若这次能从王思政的羁縻之下脱身出去,他定要重返侯景军中,与李膺一起,从自己所属的五十名士卒开始,踏着血火的征程,一步步走向俾睨天下,气吞山河。
“程队主,你既骁勇善战,又熟悉颍川战局,此行就委屈你跟在本都督帐下,做一名随军参谋吧,”程越正想得激情澎湃之时,忽听得王思政淡淡地说道:“虽然说你是侯景军中的队主,但侯景业已奉表归顺,便是我大魏之臣,本都督奉丞相之名经略东南,纳你一小小队主入我帐下,想必侯景也定然不会推脱拒绝。”
“都督大军一发,势如雷霆,韩轨高岳之流定然望风北遁,颍川之围必可兵不血刃,一鼓而下,卑下不过是恃着几分蛮力,略博了些虚名罢了,怎敢能蒙王都督如此厚爱!”程越语态惶恐地回道:“都督能解侯王之围,自侯王及以下数万将士,莫不泣仰都督为恩主,程某何德何能,敢先于军中众人独受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