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迟早会因为这张嘴闯下祸来。”程越见周康面色不怿,忙笑着扯开话题道:“你们刚才说,是奉河南王之命出城劳军的?既是劳军,怎么只见你两人双骑空来,却不见兵马粮草?”
“说是劳军,实际不过是替侯王带个口信而已,”李膺漫不经心地说道:“颍川城被围了这么多天,城中人疲马乏,粮草殆尽,哪还有多余钱粮奉于他人。”说完,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黑黝黝的颍川城,叹息了一声,道:“还记得你临行前我跟你说了什么吗?王思政若来,颍川必不可保,自今日起,多则四五日,少则两三日,侯王必会献城南撤,到那时,才是苦难真正的开始。”
周康见他说的沉重而悲观,心中颇觉恻然,他朝程越勉强一笑,道:“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侯王命我与李膺亲到王都督处致意,战事既了,你且与我等一同面见都督吧。”程越点了点头,调转坐骑跟在周康身后,三人驱马往方阵那边走去。
敌骑既已退散,战阵正在解散,王思政没有回中军大帐,而是选择在前军雷五安帐下暂歇。被救下的雷五安经医士细细检查过后,发现除了外创甚多之外,并无其他致命之处,这让王思政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吩咐左右照看好雷五安后,一个人出了营帐,提剑站在由两个高大的拒马拼起来的辕门旁,呆呆地望着营外打扫战场的士卒,一语不发。
“禀都督,”一个粗豪的声音在王思政耳边突兀地响起,他有点不悦地转过头来,见一名斥候模样的军士跪伏在身前。
“何事?”王思政皱着眉头淡淡地问道。
那斥候直起身子,拱手奏道:“卑下在奉命巡营时,截获了三名生人,其中一人说自己是都督帐下行走程越,另两人自称是奉侯景之命出城劳军的特使,三人请求面见都督。”
“程越?侯景劳军的特使?他们怎么会聚到一起去了?”王思政低头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你将他们带入前军大帐中来,本都督在帐中见他们。”
“诺!”斥候躬身应下,转身大步去了,王思政抬眼朝颍川城的方向看了看,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背着手缓缓地进了前军大帐。
“卑职河南王行台郎中周康,携随员李膺及队主程越,见过王都督,”周康领着程越、李膺二人大步进了营帐,拱手朝王思政作礼道:“王都督远来辛苦,侯王特命我等前来致意,一则拜谢都督急侯王困厄,专程解救之恩;二则想请都督尽早光临敝城,以全侯王思慕之义。”
“周郎中不必多礼,”王思政淡淡一笑,道:“本都督此次出兵,乃是奉丞相钧旨,前来收取东荆、北兖、鲁阳、长社四城,为国尽忠,不敢言苦。至于解侯王困厄之局,”说到这,王思政顿了顿,提高声调道:“侯王既已受封为我大魏的大将军兼尚书令,职位之尊便在王某之上,王某有幸能为侯大将军披坚执锐,乃是份所当为,岂敢承谢。”
“至于何时入城,王某不敢自专,一切听命于宇文丞相,”王思政笑着朝西北拱了拱手,道:“宇文丞相若命本都督明日进城,本都督便明日整军前去拜会侯大将军;若无入城之令,本都督恐怕只能在城下稍作迁延,此间苦衷,还请周郎中能与侯大将军具言。”
“王都督公忠体国,卑职深感钦慕。侯王得知都督整军而来,早有交托州郡之心,”周康躬身道:“前几日侯王已再向宇文丞相致书,请求师出颍川,向北攻取城池,只是苦于兵少力微,不能成行。都督入据颍川后,若能体恤侯王为国立功之心,望能稍借兵威,助侯王北取梁州,以作颍川屏障,不知都督意下如何?”
“请周郎中回禀侯大将军,荆州兵少,且剽勇难制,恐不是大将军之良助。”王思政摆了摆手,笑道:“梁州遏颍川之背,王某不敢假手他人,且同轨郡防主韦法保、都督贺兰愿德已奉丞相之命即将南下,大将军好意,王某心领了。”说到这,王思政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侯大将军为大魏国献河南之地,其功足可称举国第一,如今天下纷乱,兵凶战危,大将军何不散兵归田,北入长安,侍奉皇帝陛下而优游余生呢?”
“王都督说笑了,”周康苦笑着朝王思政拱了拱手,道:“似侯王这般一生戎马之人,只怕早已视生死为饴糖,目富贵为砒霜了。既然王都督尚在侯丞相之令,那卑职也只好就此回城复命了。”说完,他朝王思政深深一揖,笑道:“颍川城上下军民,敬侯都督入城,卑职这便告辞了。”
“也好,前军初遭敌扰,营帐未整,本都督便不留你们了。”王思政见三人整装便要出营,点了点头,笑道:“不过这程越程队主此次为我前军立下了大功,本都督若不加赏赐,恐失众人之心,还请暂且留在我营中,待受赏以后,再回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