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缙武学风气很好,各家子弟、各派弟子时常切磋促进,一般被挑战者都不会拒绝上门挑战之人,不论输赢都求个堂堂正正。
祁斯遇率先从剑匣中抽出了一把长剑。问青剑同其它剑法不同,剑匣里要装三把剑,很有早些年游侠的风范。
不过她向来只用第一把剑,据说只有比她强的人才见过第二把。至于第三把,别说是她的,就连她师父息昭的第三把剑都没人见过。
陈涧也抽出了刀,他的刀比祁斯遇剑短了不少,也厚重了很多。
祁斯遇善用快剑,脚尖轻点,长剑便直向着陈涧而去。陈涧避得很是灵巧,退到院墙边又借着墙壁绕到祁斯遇身侧。
祁斯遇眉头微皱,她事先以为陈涧会抬刀去挡,却不想此人身手实在灵活,避了过去。
她将手上的剑快速飞了出去,剑把敲上刀背又借着力返回,祁斯遇向前接剑时特意卖了个破绽。果不其然,陈涧挥刀而出直向她腰腹。
可惜重刀始终不及轻剑快,还不等他的刀碰到衣角就被祁斯遇的剑挡住了。让他更惊讶的是看上去比他要娇小些许的祁斯遇力气却远比他大,明明只是把又长又薄的剑,却能在一招之中将他的重刀震出去。
他并不死心,举起重刀向祁斯遇劈下。可没想到祁斯遇的剑转了一圈,竟将他的刀倭出了个豁口。
见状陈涧立刻扔刀认输:“想不到小郡王剑术如此卓绝,竟能以此薄剑倭重刀。今日若不是您手下留情,我这刀怕是要完全断了。”
祁斯遇将剑收回剑匣,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刀说:“是我失礼了,本就是切磋还毁了你的刀。陈兄放心,稍后我就去寻一好铁匠,让他为你打一把好刀。”
陈涧摆手:“小郡王客气,我本就学刀未成,这兵刃就是要常换的。您不必介怀。”
站在一旁的陈桥看够了客套,上前问祁斯遇:“公子可尽兴了?若是尽了我们就回去,小杨公子他们还等着咱们回去赶路。”
陈涧也明白陈桥的意思,利索地同祁斯遇告了别。
回去的路上祁斯遇一直在想三年前,想三年前的陈桥还有他的刀。
陈桥的刀很薄,比她见过的所有刀都要薄。今日见到陈涧的重刀和招式她才确定,陈桥练的根本不是春山刀。但陈桥练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说谎她却想不通。
今日在马车是陪祁斯遇的是陈厌。祁斯遇身上盖着薄毛毯,手里拿着本书,只是她的目光并不在书上。大概是她盯着一处看了太久,陈厌都忍不住问:“主子是有什么心事吗?”
“你说陈桥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祁斯遇这话实在出陈厌所料,让他难得地紧张:“主子何出此言?”
祁斯遇搁下了书,然后说:“陈桥他当年略强我一筹,他的招式我做梦都会推演,我一直以为那就是春山刀。
可我今日和陈涧比武才发现他们使的根本不是一种刀,他用重刀,以力打力;但陈桥的刀很薄,几乎不比我的剑厚多少,他最会的就是借力打力。他们的招式、路数、理念几乎完全不同。
甚至、甚至陈涧连倭刀术都不知晓,那可是我照着陈桥从前的招式扒下来的。”
陈厌难得多说了几句,但评价倒是一如既往地中肯:“我看过他练刀。他的刀法很杂,不像是北派的刀,但也不像是南派的刀。他像是学了百家刀,又将这些揉在了一起一般。换句话说,这是他自己的刀法。”
祁斯遇沉默了一会儿搁下书说:“你让人去查一下他这支吧,最好查到祖父辈。”
“主子怀疑他?”
听着陈厌的疑惑祁斯遇摇头否认:“我只是觉得他好像过得不大好,所以想知道他们家到底发生过什么。”
马车一日日行着,离中都也越发近了,祁斯遇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甚至有些紧张。
祁斯遇回京的日子早早上报了朝廷,蔺珏一早就骑马赶去了京郊等候他阔别五年的小表妹。好在车马快,祁斯遇等人巳时便到了。
祁斯遇一瞧见蔺珏立刻跑下马车叫人:“珏表哥!”
“长高了,也黑了些。”蔺珏拍了拍祁斯遇的脑袋,话说得很是温柔。祁斯遇站在蔺珏旁边,笑嘻嘻地说:“剑法也厉害了很多,改天再给你展示展示。”
二人边说边走向城门,陈桥等人自觉地牵着马车跟在了他们身后。
祁斯遇奉旨回京,首先要去宫中报到,蔺珏只是来迎她,将她送至宫门便回了二皇子府。
皇宫永远都是老样子,她四处张望,想着能不能见到两年前回京做了禁军统领的父亲。前来接她的赵海公公注意到了这点,很是贴心地说:“小郡王在找国公爷吧?今日国公爷休沐,待会您回家就见得到的。”
“多谢公公,不过斯遇还有一件事望公公解惑。”
赵海公公腰更弯了些:“小郡王请讲。”
“我若没记错大缙的休沐日是统一的,今日并非父亲的休沐,长公主是不是最近不太好?”
公公的表情有些复杂,小郡王这个问题让他始料不及。但他很快神色如常:“老奴最近未曾去过国公府,所以小郡王这个问题老奴也难以回答。”
说话间两人正好行至御书房,不等祁斯遇继续发问赵海就先说道:“小郡王还是先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
皇帝似乎和这皇宫一样并没怎么变,若是抛却蔺家这早亡的血脉估计也能再执政二十年。祁斯遇很是恭敬地跪拜行礼:“祁斯遇见过陛下,叩问圣躬安。”
皇帝亲自将祁斯遇扶了起来,“朕安,倒是你小子瘦了不少。”
“臣长大了,自当更挺拔。”
祁斯遇说得很是骄傲,可皇帝看着祁斯遇那张越发像长公主的脸失神了一瞬,随后他拍了拍祁斯遇的肩说:“明明穿着常服,却像是穿着战甲一般拘谨。像平常一样吧,坐舅舅对面去,说说安南有意思的事儿。”
“是。”祁斯遇拱手坐到了皇帝对面,许是因为皇家夺嫡伤人心,打小皇帝就爱宠她。也正是因为这份偏爱在她身上,几个年纪相仿的皇子倒很是和睦。
两人就棋言事,祁斯遇一边吃着皇帝的子一边说:“先前的战报您应该早就收到了,不过我和端表哥还有一些分析没有写在上面。
大缙应该没人比我更了解廖独,即便立场不同,我也认为他是真的良将。不论是我还是端表哥,我们都比不上他,说句大逆不道的,甚至我大缙这一辈的年轻将领就无一人能在排兵布阵之上胜过他。
这仗打得突然,结束得也仓促,之后梁国易主,廖独回京,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他们内乱导致的。我们之所以能胜,也是占了他们想要速战速决的便宜。所以我觉得我们应当在此时与梁交好,如此一来梁缙至少可十年无战。”
皇帝先是不语,随后快速反攻将祁斯遇逼入败局,然后说:“一个年轻又有能力的摄政王终归是威胁,孤儿寡母才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