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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太傻了。”蔺端低下了头,他不想让祁斯遇看到他眼里含着泪,“是我不应当将八岁的祁斯遇和二十岁的祁斯遇混淆在一起。阿遇你说得对,人是会变的,谁也不能强求别人什么。不过正如我不能改变你的想法一般,你也无法逼我去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
蔺端缓缓起身,又轻声说了一句:“山高水远,我尚在临邺,就不考虑中都的事了。”
祁斯遇也不争辩,只说:“你是主君,万事由你决断。”
“那我就先回房去了,你的伤还未痊愈,好好休息吧。”蔺端走到门口时又停顿一下补了句:“阿遇,二十岁生辰快乐。”
听到这句话的祁斯遇眼眶一湿,她能说千万句狠话,可她心里一直都是纠结的。她身上不仅背着仇恨,也背着她自己的理想抱负,她想报仇,也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能臣。先前她一直以为没人能懂她,直到她遇到了蔺端、听到了他那些话才明白:天地广阔,这世上总有人能懂她。
她知道蔺端是因为明白她这个人才喜欢她的,知道蔺端看得到祁斯遇的偏执理想、能理解祁斯遇特有的矫情,所以祁斯遇才会想要倾尽全力成就他,才会想让他成为了不起的千古一帝。
她有时候也想:若是后世史书上能写着他们明君能臣相互成就,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晚膳时蔺端和蔺妍都没有出门,李亦仁又不知去了何处厮混,祁斯遇难得吃了顿安静饭。
陈桥不知道自哪儿寻了把剑给祁斯遇。祁斯遇拔出剑时愣了一下,然后带着些不解问:“你是使刀的,怎得送了把剑给我?”
“兵者凶器,公子本就是不得已而用之。刀更是百兵之胆,凶中之凶,不适合你。”陈桥其实有些日子没这么叫祁斯遇了,他很想把心中的情感外放,却还是不得不要收起来。
陈桥说到这儿微笑了一下,“但剑不同,剑是礼器,衬你。”
祁斯遇收下了剑。她看得出这是把实打实的好剑,陈桥应当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
收下这份礼她又偏头看向陈厌,她也很想看看陈厌今年准备了什么礼物给她。陈厌看到她的眼神笑得有些腼腆,完全不像是平日那个冰块。
一个小瓶子被他从胸前掏了出来,他将瓶子递给祁斯遇时才轻声说:“祁年,二十岁快乐。”
祁斯遇看着那个小瓶子笑得开怀,抬起头时还要打趣她那个害羞的表哥:“想不到还能有阿厌主动给我做桂花糖这天,还真是要感谢二十岁。”
陈厌却没玩笑,说得很认真:“二十岁有二十岁的开心,二十一岁也会有二十一岁的开心。祁年你要日日年年都开心。”
祁斯遇难得见陈厌这样,又接着逗他:“就算要天天吃桂花糖才能开心也可以吗?”
可惜陈厌还是有自己的原则,一听这话恨不得把先前的话也收回去,拒绝得十分干脆:“不行。”
但他接着放软语气又说了句:“不过我和陈桥会努力为你找些旁的开心事。”
祁斯遇笑得很是开怀:“我等下想出去走走,你们要一起吗?”
陈桥立刻点头:“我和你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临邺的晚上是什么样子。”
“好。”
临邺的晚上当然没什么不同的,陈桥只是担心祁斯遇一个人又出什么事。他和陈厌也商讨过了,在沈医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他们要一直陪在她左右。
陈桥看着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的祁斯遇问道:“公子平日饭后都同燕王在一起玩的,今天怎么想到要出来走走了?”
被问到的祁斯遇有些心虚,她和蔺端如今倒说不出是谁躲着谁了。她故作轻松地说:“总是待在房中多无趣啊,还是外面新鲜玩意儿多。”
“公子说的是。”陈桥拿过一旁小摊中的狐狸面具戴在了祁斯遇脸上,然后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反正是在临邺,不如你就戴上面具做一会儿祁娇娇吧。”
祁斯遇也从摊位上拿了个面具递给陈桥,上面依旧画着的依旧是狐狸。
“那你就做……”她停顿了一会才说出一个名字:“我的陈书哥哥吧。”
陈桥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他接过面具没立刻戴上,而是问祁斯遇:“公子说的陈书是谁?”
“我不是公子。”祁斯遇摇着头否定了他的称谓,然后才给了他一个解释:“陈书哥哥是祁娇娇的故人。”
说完她微踮起脚尖为陈桥戴上了面具,话里还带了些撒娇意味:“我有些想他了,委屈你装一下他逗逗我吧。”
见陈桥还是僵着她又求了一句:“就当是满足一下我二十岁生辰的心愿,可以吗?”
听着祁斯遇话里的哭腔陈桥还是心软了,他拉住祁斯遇的手,哄了一句:“对不起啊娇娇,是陈书哥哥来晚了。”
他隔着面具望向祁斯遇,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照得他有些自卑。他是真的希望祁斯遇能做回那个什么都不背负的祁年,能做自由自在的祁娇娇,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做不回那个干净的少年郎了。
“你看,今晚的星星好亮。”
陈桥顺着她的话去看星星,只看到了几颗细碎的星子。但他还是顺着祁斯遇的话说了下去:“是啊,真是个漂亮的晚上。”
虽然才刚刚冬月,距离新年还有快两个月,可临邺已经依稀有些年味儿了。祁斯遇和陈桥这一路看到了许多卖杂货福字的,还买了很多临邺特有的年糕,乐活得真的很像一对青梅竹马。
陈桥拎着一堆糕点,心里却是满足极了的。能同祁年牵着手走在街上看这些寻常人家买的小零碎,可是他这些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陈书哥哥,你看这簪子好看吗?”说话时祁斯遇正拿着一个小木簪往头上比量,她是很少有机会这样逛街的,瞧着什么都觉得很是喜欢。
“好看。”陈桥已经开始摸荷包准备付钱了,祁斯遇把簪子却搁下了。陈桥不解:“不是喜欢吗?怎得放下了?就算你包了这个摊子我也拿得动的。”
“算了。不合乎身份的东西,拥有了也是徒劳。”祁斯遇没有叹气,甚至没流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可陈桥还是觉得钻心地疼。他的祁年被压抑的太久了,做事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考量和顾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真的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