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吉面子大,他一出面大家不好动手了,但打了架怎么也得分个是非曲直,他们马上凑到一起吵起来,孟克首先气鼓鼓地指着猛如虎对李榆说道:“大把头,这个猛如虎就是你在义州收拾过的那个老虎头的兄弟,这家伙最不是东西,在山海关就暗中想害我,幸亏我走得急,要不命都没了,亏我还和他在山海关拜过把子,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讨个说法,草上飞,既然你在这儿,你也给评评理!”
猛如虎大声叫起来:“胡说,你一阵风算什么东西,我要是真想宰了你,你还有机会跑到宁远?今天一见面你就抡棍子打,连句话都不愿听,有你这样对兄弟的吗?”
两人挥拳相向又要动手了,赵吉朝他俩一人踹一脚,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们俩过去的屁事老子哪知道,反正没死人,这事就别提了,再动手就是不给我面子。”镇住了这两人,赵吉指着李榆,冷笑着看着猛如虎说:“猛如虎,一阵风现在的老大是这位小兄弟,老虎头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这点本事惹得起他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把喀喇沁人赶走,再要几匹牲口就行了,可你一动手还来劲了,这下老子也麻烦了,你赶快收场吧,现在别指望我帮忙了。”赵吉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向绰尔济喇嘛那个方向张望。
猛如虎挠挠头嘟囔着:“我们到这儿一趟也不容易,总不能让弟兄们空着手回去吧。”赵吉不理他了,扭头去找李榆,李榆已经下了马,正与丘显、博尔术相互拥抱,自从义州一别就没见过面,谁都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李榆见到赵吉走来,兴奋地与赵吉也行蒙古人的抱见礼,李榆不解地问:“赵大哥,你们怎么会到这儿,你们不是在义州、广宁一带吗?满达海大叔还有海山他们怎么样?”
“他们都很好,前些日子我们还去了一趟辽阳,翻山虎本想在辽阳大干一场,听到金国四贝勒要来的消息,我们只好跑了。”赵吉笑着回答道。
“草上飞,你知道是谁报的信,是大把头让我托人干的!要不你们肯定吃大亏。”孟克插了一句。
“来报信的蒙古兄弟提到是个叫一阵风的同道传的信,我和翻山虎一猜就知道是李兄弟和你暗中帮忙,这份情我们领了。”赵吉向李榆、孟克拱了拱手,然后指了指正往这边走的绰尔济喇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喇嘛来算账了,我得去挨骂了,李兄弟,过一会儿我们一起喝酒时再接着聊。”赵吉叹了口气,带着丘显、博尔术等人迎着老喇嘛走去,嘴里嘟囔着:““要不是突然冒出你一阵风非要找猛如虎打架,我就不该露这个面。”
“绰尔济喇嘛,愿您吉祥!”赵吉、丘显和博尔术等十来个人对着绰尔济喇嘛,早早地跪下行礼,绰尔济喇嘛毫不客气地用脚使劲踢他们,把这几个家伙挨个踢了一遍,才气呼呼地骂道:“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孩子,我告诉你们要老实呆在板升读经、干活,可你们就是不听话,这一跑就是一年,连家里人都不顾了,还和马贼又混到一起干坏事,这回哪也别想去了,都跟我回库库和屯。”
赵吉站起来,扶着老喇嘛连声说好话:“您千万别生气,为我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们这不回来了吗?这回我们都听您的话,跟着您回库库和屯,您要我们干什么都成。”丘显、博尔术等人也趁机起身,围着老喇嘛一阵好哄,总算让老喇嘛止住了气,接着赵吉大叫生火做饭、喝酒吃肉,赵吉的喽啰们立即张罗开了,猛如虎瞪了德格一眼,无可奈何地带着手下的明军马贼们也凑了过来,于是喇嘛、马贼和商队的人一会的功夫就乱七八糟地混作一团。
趁着大家忙着的时候,李榆悄悄问赵吉这是怎么回事,赵吉哭丧个脸走了,博尔术却说了实话,丰州川的百姓日子也不一定好过,遇上灾荒、瘟疫照样要死不少人,赵吉、丘显这些人父母早亡,当地的台吉都不愿意养活这些孤儿,赵吉、丘显小的时候就被台吉赶出板升四处流浪,全靠绰尔济喇嘛收留,他们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处,他们长大后又是绰尔济喇嘛为他们要来土地和农具,让他们在板升有了一个家,因此他们都很尊重绰尔济喇嘛,可他们不是当农夫的料,不肯在家好好种地,仗着从小磨练出来的一身好本领,纠结了丰州川的一帮蒙、汉骑射好手干上了马贼这个行当,他博尔术当然就属于这样的好手,不过他们这帮人怕绰尔济喇嘛教训他们,在丰州川只敢做护镖,出了丰州川才能干马贼行当,这回不幸被绰尔济喇嘛抓了个现行,看来又得回家老实一阵子了。
大家临时建起了营地,几堆篝火燃起来,很快营地里就飘散出煮肉的香味——喀喇沁人丢下的几匹马成了大家口中的美味,赵吉、丘显把绰尔济喇嘛拍舒服了,这才把李榆、孟克找来一起坐下吃肉,赵吉一坐下又想起还有一对冤家必须看着,叫博尔术把猛如虎、德格都找来——赵吉发现猛如虎的眼睛一直盯着德格的牲口,这家伙显然贼心不死,不捞点实惠绝不会罢休。
猛如虎大大方方就坐下了,随手还扔给赵吉、孟克一人一个皮囊,眼睛却把德格盯得有点手足无措,赵吉凑到猛如虎耳边低语道:“猛如虎,你怎么捞钱我不管,我也不打算分成了,但有绰尔济喇嘛在这儿,你就别想动粗,听明白了吗?”
猛如虎点点头没有回答,却对着孟克说道:“一阵风,今天我就把话讲明了吧,你小子杀了铁鹰的兄弟这事当然瞒不住我们这些人,铁鹰买你首级那一百两银子我们也确实想要,但也就是大家动了一下心眼,嘴上嚷嚷了一阵,却没有真的下手,否则你根本出不了山海关,这件事从头到尾孙二娘全知道,你可以找他打听,信不信都由你,你要还是不依不饶那就接着打。”
“活动一下心眼都不行,有你们这样对待兄弟的吗?”孟克已经相信了七八分,不过嘴上还要硬,顺便把猛如虎这些汉人马贼自以为是瞧不起他们蒙古马贼的事数落了一遍,像他孟克这样的成名马贼流落到明军大营避难,老虎头、猛如虎之流不但不伸手帮一把,反而要打坏主意,那以后大家还怎么合伙做生意?猛如虎开始还辩解几句,后来干脆不理他了,任他随便乱说。
赵吉终于发话了:“既然如此,那就是场误会,铁鹰他们兄弟不守道上的规矩,死了也就死了吧,谁也别提这事了,大家出来吃这碗饭都不容易,要想靠马市讨生活,还分什么蒙人、汉人,有生意大家一起做,有钱大家一起赚。”
李榆在一边听着一言不发,这帮家伙人不错,可都是贼,他想开口也插不进话,李榆接过赵吉递过来的皮囊猛喝一口,一股辛辣就直冲头顶,忍不住连声咳嗽,猛如虎笑着说,这是他从关内带来的烧酒,味道就是辣,不过喝着过瘾。
猛如虎随手丢给李榆一小包盐,看着李榆说道:“我听老虎头说起过你,他说你身手很好、为人仗义,而且有可能是我们榆林老乡,今天看到你果然长得像我们以前的一个小兄弟,就是口音不对,不过我们能遇上就是有缘分,以后大家都是兄弟。”
李榆笑着摇摇头,他实在想不起榆林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