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师、张堂主,我们听话,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众人吓得冷汗淋漓,纷纷表态服软。
“这还差不多,今后我们要脱胎换骨,邪教的帽子不顶了,反正我们跟大统领一样,都是平民出身,就叫,就叫平民党吧。你们可别三心二意呀,这黄河以北用不了几年,大统领自称老二,就没人敢当老大,收拾不听话的人像踩死只蚂蚁,赶紧抱牢大统领的大腿,这对你们的前程很有好处。”王昉淡淡地说道。
众人交头接耳一阵子,觉得“平民党”这个称呼不错,比白莲教、闻香教听着顺耳多了,他们都是小人物,又不想当君子,不在乎别人说他们结党,问题是忽悠老百姓多年的教义却不好改。
“笨蛋,你们不会说无生老母遣大统领下凡带大家干革命,事成之后所有人都会平等,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这种事你们又不是没干过。”张国基指点道。
王昉拍了几下手,带着众人走出门,一帮青壮已在破庙前竖起了一座一丈多高的女人塑像,有人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无生老母像,马上就要跪拜。
“千万别说是无生老母,免得官府抓你们,”王昉提醒了一声,得意地指着塑像说道,“这是泰西书籍中创造世间的女神,肯定是西方极乐世界的无生老母,你们瞧,头戴金冠、脚踏战靴,一手举火炬象征光明,一手拿《归化誓约》代表我们新的教义‘自由、平等、仁爱’,我给这尊女神取名‘自由女神’。你们回去告诉教众,我们不是邪教,而是正大光明的平民党,这就是我们信奉的神,弥勒佛没本事带来太平,所以她才派大统领到人间救苦救难。”
张国基点点头补充道:“你们以后就是丰州的人了,舞枪动刀还轮不到你们,要学会向狗朝廷泼脏水、挖墙脚,时机一到再革它的命,这比你们以前干的更安全,还有开国之功好拿。”
第二天一早,这帮前邪教分子,现在的平民党员抬着“自由女神”到了大同北门,老百姓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纷纷围上来打听是哪路的神,王昉告诉大家——这是法力无边的创世之神,掌管人间的善恶公道,有冤情都可以向她倾诉,只要是实话,随便说什么都行,官府也不敢追究。
从这天起,自由女神像前排起长队,老百姓轮流向大神告状诉苦,顺便骂几句官府发泄愤怒,平民党则趁机给朝廷大泼脏水,把朱家皇帝的内裤扒个精光,从起家到现在的种种恶行全被抖出来,群情激奋之下,皇帝、朝廷重新恢复“淮右之贼”的称号——朝廷就是贼成了百姓的共识,平民党趁机从苦大仇深的老百姓中发展了第一批新党员。
被刁民堵在门口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但大同官府不敢管,更无心去管,大同官场就要变天了,谁还在乎挨骂——京师来的密使突然失踪,而且带走内阁与兵部发来的行文,张宗衡、胡沾恩欲哭无泪,这个大黑锅背定了,下大狱甚至砍头也有可能,混一天算一天吧。他俩注定要倒霉,其他人也会受牵连,树倒猢狲散各人顾各人,曹变蛟就和曹文诏大吵了一架,然后拔腿投奔老上官洪承畴——京师传来消息,总督五省军务的陈奇瑜剿贼不力,革职议罪已成定局,继任者极可能就是洪承畴。
大同城乱了套,下面的各州县也不好过——官军图谋丰州不成,不但自己损失殆尽,还惹来一屁股债。丰州人拿着账本跟官府算账,你们背信弃义玩偷袭,杀了、伤了我们的人,这笔钱该赔吧,我们出兵打东虏花费粮饷、军械无数,这笔钱也该你们出吧,还有你们的人被俘了要管吃管喝,这也需要花钱,马上掏钱吧!不同意,那也好办,我们不打你们,也不骂你们,反正也养不起俘虏,正好送还给你们,那帮烂兵正盼着回来闹饷呢,你们自己想想后果。
地方官府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想打,手里没有兵,肯定打不过人家,想赖账,丰州派来要钱的是范永斗、马士英,一个是上了海捕文书的通缉犯,与地方士绅、胥吏早有勾结,一个是前任大同知府,最熟悉官府的猫腻,再加上一个磨刀霍霍的前巨寇张孟存,不掏钱根本没法过关。丰州还是讲道理的,收到钱粮一概当面点清出具借据,而且告诉官员们,其实他们也不想为难地方,最终还是会向朝廷要钱,朝廷如果肯赔钱,所借钱粮如数奉还,朝廷不赔钱,地方也可以拿借据冲抵赋税,总之不能让地方上吃亏。官员们哭笑不得,朝廷赔钱就等下辈子吧,现在官府就穷得开不了张,官库里的老鼠肯定都要饿死了——丰州人真狠,经他们一顿搜刮,大同地方官府几乎陷入瘫痪,老百姓却乐坏了,没有官府的日子更好过,今年秋后的赋税、加派干脆不交了。
搜刮完官府,范永斗、马士英还不罢休,又打起了地方士绅、富商的主意——今年财用空前紧张,大统领府给他俩的任务是不择手段捞银子。重任在肩不得不努力,俩人和各地官员打交道,必定厚着脸皮求人家把自家银两存入丰州银钞局,保证随时可取、绝对保密,而且提醒对方如果犯了事这也是条后路,部分官员给他们个面子,多少拿出几十两、百把两银子,但大多数官员非要说自己是清官,一两银子也不肯掏,这帮流官没指望,还是找当地的地头蛇想办法吧。
范永斗、马士英窜回大同城外,立即向各地大发英雄帖,邀请各路士绅、富商前来共议大事,没几天的功夫,这帮家伙就都来了——丰州与大同当地勾得紧,几乎是一条船上的人,丰州打招呼,谁也得给个面子。但是两人很失望,一起赚钱好说,要人家向外掏钱就难,大同的士绅、富商东拉西扯一顿后,到会的一百多个大户愿意存到丰州的银子还不到一万两。
“马大人、老范,不是我们不想帮你们,这年景太差,地主家也在闹饥荒,实在拿不出钱啦。”巨商杨庭芳有点不好意思,这家伙当过长芦盐运使司的推官,发了大财后辞官回代州老家做粮、布、茶叶生意,家财数百万,这次只肯出五百两。
“算了,本来还有一桩大生意想找你们,既然拿不出钱就不谈了。”马士英很无奈地摇头道。
“什么生意?说来听听嘛”杨庭芳马上追问,随后又补了一句,“我们确实没钱,但也可以想办法。”
“李尔增托我带句话——丰州大有作为,切勿错失良机,他现在是大统领府佥事,掌钱粮事务,相当于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马士英盯着杨庭芳,继续一字一句说道,“丰州没有贪官污吏,没有苛捐杂税,天马行空任尔驰骋,这桩生意小的了吗?”
杨庭芳脑子嗡的一下,李建极是他的朋友,与他常有书信往来,但谁会想到这家伙上窜得如此快,难道丰州的天真的与大明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