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简单了(2 / 2)

大明话事人 随轻风去 2265 字 6个月前

你林泰来喜欢喝就喝,不参加更好。

但世间总少不了起哄的人,董其昌躲在外圈人群里叫道:“林解元你为何不说诗句,只喝酒?”

林大官人借着酒意答道:“因为赵学士这个飞花令游戏太简单了,完全没有任何挑战性,远不如喝酒更有意思。”

赵用贤没去看“出言不逊”的林泰来,锐利的目光却只在外围人群里来回逡巡!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挑起了林泰来的话头?找到了就叉出去!

旁边的王之猷劝道:“你不可小看,这个游戏越往后面越难,可用诗句越来越少。”

林泰来大声嘀咕说:“雕虫小技而已,哪里难了?”

又向赵用贤问道:“飞花令这个游戏的规则,应该是可以自己作诗句吧?”

赵用贤仍在尽最大的努力封禁林泰来的天赋:“如果自作诗句镶嵌字眼,那必须应景即兴而作,不能与雅集无关!”

林泰来端着酒盏,哈哈大笑几声后,直接开口道:

“第一,风流恍惚千年后,倘到兰亭见右军。

第二,王谢风流尚可攀,何人清弄水云间。

第三,灵宫胜地标风流,相逢一笑大白浮。

第四,润色真成昭代观,风流已驾前朝辙。

第五,雄才元自太湖闻,列署风流尽属君。

第六,百乐忽闻三弄曲,依然江左旧风流”

林泰来一口气单人说了好几轮,仿佛每一句都是信口而作,而且句句都扣着今天雅集。

风流两个字按照次序,在林泰来嘴里不停的变化,本该是集体群口的飞花令,变成了林泰来的单人贯口。

众人无语,宴席文字游戏的精髓是人人都参与,而不是你林泰来一个人从头到尾全包圆!

如果都像你林泰来这样玩,那就确实太简单了。

一个游戏实在太简单毫无难度的话,大概真会让人感到无聊吧?

失控了,又失控了,赵用贤发现,自己可能已经体验到了王老盟主的感受。

这时候人群里有人喊道:“敢问林解元,你平常的文学游戏都是什么难度?”

但这个人刚喊出来,就被两个仆役按住了,然后往外拖。

“我的难度?”林泰来放下酒盏,醉醺醺的说:“既然有人问起,我就为诸君展露一下,什么叫难度!”

然后林大官人让人拿来纸笔,当场写了半首词:

“空江一舸轻帆挂,遍阅东楼画。湿青垂柳绿溪湾,月送扑帘疏雨晚风寒。”

然后大声吟诵了一遍,又给人传阅,同时介绍说:

“这是半篇虞美人,只有上阕,谁能续出下阕即可!”

另一个复古派大佬石星也看不得林泰来的嚣张样子,也没细看这半篇词,随口喝道:“续写半阙词而已,有何难哉?”

对于文坛中人而言,这简直有手就会!

今科状元唐文献看了眼后,连忙提醒说:“石前辈!这是回文词!”

所谓回文诗词,就是正着反着都能读的诗词。

比如林泰来写的上阙,按照虞美人词牌格式,反过来读就是:

“寒风晚雨疏帘扑,送月湾溪绿。柳垂青湿画楼东,阅遍挂帆轻舸一江空。”

与正着读一样的典雅优美,而且没有大多数回文诗词那种生拼硬凑的斧凿痕迹。

石星吃了一惊,对唐状元问道:“你这么快就能看出来?”

唐文献老老实实的答道:“去年林泰来在苏州浒墅关阻击金陵十二钗,用这半阙词刁难过赵彩姬,所以我才知道。”

“已经用过了?后来呢?可曾破解了?”石星又问道。

唐文献说:“后来就没有后来了,赵彩姬根本就没有应战,直接和林泰来喝酒过夜了,所以这半阙词就没了下文。”

石星:“.”

不过在愣了愣后,石星仍然嘴硬说:“回文词的难度也就那样,难不成只有你林泰来会写?”

虽然不至于有手就行,但只要花时间构思,总能写出来。

林泰来喷着酒气说:“谁说难度只有这些?回文诗词也能叫难度?”

然后举着诗稿说:“我这半阙词最大的难度在于,这是一首情词,而且正着读是男性角度,反着读是女性角度。

所以正反合起来就是一对男女,续写也不能脱离这个框架!”

众人:“.”

这踏马的是正常人玩的文学游戏?上难度上到这个地步,雅集还能开下去?你林泰来自己玩泥巴去吧!

林大官人借着酒劲说:“我只是想说明我们更新社平常文学游戏的难度,本也没指望尔等续写出来,我早已经把下阕打熬出来了!”

然后又拿来纸笔,主动提笔写出了下阕:

“名花得识人无恨,野旷莺啼近。润红酣翠到春残,忽忽恼人情事恨漫漫。”

反过来读,下阕就变成了上阕:

“漫漫恨事情人恼,忽忽残春到。翠酣红润近啼莺,旷野恨无人识得花名。”

正读和反读都很通顺典雅细腻,而且正读是男,反读是女,堪称精妙无比!

饱读诗书的众人都读过回文诗词,但没见过比眼前这首技术性更强的,不禁陷入了久久的震惊!

只有酒气熏天的林大官人叫嚣道:“不知道你们复古派平日里练习诗文是什么难度,但我们更新社打熬文学,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的!”

“砰!”赵用贤忍无可忍的拍案驳斥说:“此乃纯粹的游戏之作,毫无意旨风骨,已经陷入了左道下品!”

今科状元唐文献惊呼道:“老师不要再说了!”

林大官人茫然的看着赵用贤:“赵学士想听大道诗词?早说啊!

在下进了京城,写下一首七律,应该符合赵学士的意趣!请赵学士听好了!”

随后众人就从林大官人嘴里听到了一首新诗: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着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林泰来吟诵完了后发现,这首太切合自己处境了,居然一个字都不用改。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场复古派宗门发起的雅集,又又又变成了林某人的个人秀。

近距离观摩了林泰来言行举止的王之猷总算明白,十五妹所说的“喜欢用诗词踩人”是什么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