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傕站上台面后,左右簇拥的七八人,都是他手下数得着的猛健之士。
守在墙垛上的白毦军抡起枪刺来。
李傕重新拿了一面盾牌隔住两杆枪头,盘算着对方的进攻角度,忽地将盾牌往外一推。
两名白毦军枪往旁边一摆,面前防御便露出了空档。
李傕大喝一声,一枪钉出,扎穿一名白毦军面门。
噗——
得手之后,他迅速拔枪,往另一人头上扫去。
这名军士反应很快,即刻撇了手中枪不要,身体向后躲去。
等铁矛从他面前划过时,此人又伸手来捉住矛尖,目光凶狠的盯着李傕。
他两手已噙住矛头,便是李傕出枪将自己洞穿,他也有信心将李傕的铁矛卡住一二。
如此,便给左右袍泽争取到击杀李傕的时间!
“还真是不要命!”
李傕冷笑,没能如对方所愿,而是将铁矛一拔。
紧握矛头的军士虎口一震,掌心皮肉被带走,露出森然白骨,俨然是不能再战了。
杀一人伤一人后,趁着后方的人未曾补上,李傕踩着尸体大喝向前。
他将铁矛挥起,向两边落去,砸断数杆长枪,亦震碎刀身。
见李傕开路成功,左右勇士振奋大呼,紧随而上。
眼看着李傕就要登关,一口战戈劈了下来。
呜——
战戈切割空气,发出压迫性的声音。
李傕心头一凛,急抬铁矛招架。
当——
铁戈劈在铁矛上,戈尖颤抖,有蜂鸣之声。
李傕察觉不对,迅速侧身拨枪。
唰——
陈到用力一抽,戈角就像锄头一般拉回,从李傕面前划过!
躲过这一击后,李傕顺着战戈方向将铁矛刺回。
陈到亦闪,再度还击。
两人你来我往,连斗五六回合。
李傕本人被控制后,左右无法再前进半步。
他与陈到缠战之间,身边几个锐士已让白毦军中的好手杀尽。
再次替补上来的人,却是跟不上之前的质量了。
李傕面色难看,只能喝道:“退!”
他再虚刺一矛,在陈到后退躲闪之间,迅速后撤,往下方走去。
陈到瞅着空档,一箭射出,恰好中肩甲与胸甲交接处。
这一箭来的刚猛,探开甲片缝隙、刺破戎服,钻入皮肉之间。
李傕闷哼一声,纵身跃下,拔步急走。
凉州军士迅速跟上,如潮水一般后退,撤出攻关战斗。
等走到安全距离,李傕方伸手摸到肩膀处。
他摇了摇箭杆,确定倒钩没有入肉,手一抖,将箭头拔了出来!
医者跑上来给他止血。
李傕面色阴沉,抬头望着上方的陈到。
“跑什么?”陈到笑了:“我的人还没杀过瘾呢!”
李傕冷声道:“你可知关后也是我的地盘?”
“你吓不着我。”陈到笑了:“你二人举众出关,关中还剩几条杂鱼,能威胁到我?如今,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别废话了,你亲自来吧,要不然这关过不去,你们可只能在雒阳等死了。”
陈到继续挑衅。
他占尽地利,有白送的人头不捞不是傻子?
李傕纵然不甘,但此刻也已认清现实——他绝不可能击破函谷关。
“撤!”
一名亲随道:“主公,这样是撤走,咱们还能回去么?”
“回去做什么!”李傕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北边还有袁公在,回头渡过黄河,去河北吃香喝辣!”
这话,不过是安抚下属罢了。
实际上,李傕已开始有些慌了。
轘辕关不可能过得去,虎牢早就被封住、如今退路亦断……
雒阳残破、府库空虚,也没有了人影……没人是好的,如果有人的话,自己早已尽失人心,就算有袁氏号令,那些百姓也会帮着曹昂来对付自己!
向北渡过黄河吗?
这似乎是唯一的活路,但也要面临张杨的阻隔——一切只能靠袁氏了!
性命全依托于他人之手,怎能叫李傕不慌呢?
好在,此行并非全无收获,弄死了郭达不是?
迅速赶回雒阳,如果曹昂没有逼来,那就趁机兼并郭汜之众……李傕如是想着。
当他折返回雒阳时,曹昂并没有杀来。
李式告诉他:曹昂四处安民,并没有向雒阳进攻的迹象。
李傕悬着的心落地,同时也怀恨不已。
他知道曹昂的意图:现在进攻,外部压力之下,郭汜的人会迅速投到他麾下;且,无路可走的凉州军会拼命反抗!
可曹昂不进攻,已经被曹军正面挫败的凉州军,根本没有主动向曹军发起进攻的勇气,只能慢慢等死!
他派出信使,向袁绍传书。
而在此间,曹昂于轘辕关外大破李郭的消息,也疯传各地!
舆论和风声,自然跟不上疾驰的马蹄。
辛评的家将见到了袁绍,并将发生的一切都告知袁绍。
砰!
听完后,袁绍手一挥,抚掉桌上的笔墨舆图。
“正道讨贼!?”
他站起身来,面色阴沉的可怕。
随即,他又忽然拔出佩剑,砍向面前桌案,彻底失态:
“他正什么道?讨什么贼!”
“其人背离朝廷,自立门户,区区布衣之身,拥百万之民,野心昭然若揭!”
“一个才加冠数年的小儿,乳臭未干,也敢提正道之言?他正什么道!”
显然,对于李郭军败而言,袁绍更在乎曹昂树起的那两面旗帜。
替天地正道……真是好大的口气!我袁本初都不曾喊出这样的口号来!
“讨贼?他说谁是贼,是在说我么?!”
袁绍持剑徘徊,面色愈发可怖,使众人不敢直视。
自打从韩馥手中抢得冀州已来,袁绍虽也经历过坎坷,但众人从未见过他这般姿态。
倒是辛评家将胆气更壮,他望着袁绍道:“袁公,我家主人说,他已尽力。”
袁绍猛地抬头,回望他的眼中有无尽怒火。
最后,他将这股火焰按了下去,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辛评家将躬身而退。
等他走后,袁绍方长叹一声:“我失态了!”
他将剑撇在地上,跌足走回座上:“除青州外,与曹氏尚未交兵……可这与我而言,比损兵十万更痛啊!”
“诸位,事到如今,可有对策?”
袁绍话音刚落,冀州派沮授立即出列,道:“明公,请速与辛评一族割裂!”
袁绍尚未开口,郭图等河南派便已惊怒:“公与这是何意?!”
“恶名是谁惹得,便由谁承担。”沮授摇头,面色坚决:“这恶臭之名,我河北担不起!”
“与李郭相关者,或逐或杀,方能保全袁氏与河北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