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突然一震,上次相见,分明是在工部行堂,至于联合开发,分明是王奎拜访叶府所说,这么有效地就传报到王为远这里了?王为远一口一个小叶将军,后边又突然冒出个“你”字,满满的压制感,仿佛一切尽在掌中般自大。
叶晨还没回过神,王为远收了笑脸,冷到:“朝中与我作对之人,今日本侯都要做个了断。你替本侯试试药,待本侯替你解了心结,过几日便是晴空万里。”说完对刚才站在路中阻止叶晨那守卫使个眼色,带着另一人走了。
叶晨眼巴巴目送王为远从身旁走过,心头更加纳闷:‘试药?我的心结?这家伙倒是敢作敢当,对别人下药这种事说得与吃饭喝茶一样轻松。’
叶晨还在发呆“目送”王为远,留下的那人开了口:“老夫解一阳,数年前也曾和你师傅切磋过一回,你若肯跟着侯爷做事,咱们也算自己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年纪轻轻,罩子放亮点。”
叶晨又久仰了一番,“刚才侯爷说今日要做了断不知是什么意思,还请解大侠见告。”
解一阳哼了一声:“朝中龙尉多已归附候爷,你酒中的药,是侯爷的朋友送来的,能下在你酒中,为何不能下在那些对头酒中,服了这药,没个五七日,内力是回不来的。今日朝中摆宴,候爷这边也有人入宫,凡作对之人,今夜全部除掉。”
怪不得王为远如此嚣张,叶晨听得头皮发麻,看来今日这可是大大的不妙。本以为就要出兵狼元,谋划王为远大事要成,却未曾料到王为远施此树上开花之计,出兵无论真假,动手除掉异己,看来已是离弦之箭!
叶晨回道:“侯爷行事迅雷不及掩耳,果断利索,在下愿跟了侯爷,今后你我同享富贵,望解大侠还要多指点些门道啊。”
解一阳心中正高兴,侯爷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游说之事如此容易就解决了。叶晨对侯府归附,身上那些火炮相关的东西有用是一,最关键的,是可以免去与叶崇的正面冲突。解一阳换了副嘴脸又到:“小娃娃,倒是识时务,本来你若不肯归附,老夫立即就把你结果了,就算叶崇来了,府中高手如云,我等又何惧。”
叶晨心中明白,此人武功高过自己不少,但与叶崇交手,估计也是败的一塌糊涂,什么“也曾切磋过一回”,分明是看自己年少,连哄带骗的使手段。皇城那边兄长安危才是大事,先脱身要紧。叶晨虚与委蛇和解一阳配了些话,“唉哟,肚子痛啊,对不住了。”捂着肚子就往茅厕跑,进去耽搁了一会儿,捂着肚子扶着墙出来,已不见解一阳踪影,又顺着道来回探了一遍,确定无人蹲守自己,辨明方向,赶紧越墙出府,乘马而去。
待离侯府远了,策马往皇城疾驰,心中焦急,几位兄长若真被下了药,内力全失,王为远再伏下高手,兄长们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苍天保佑,今日皇城那边万莫出什么差池。
一路驰去,叶晨细想府中亲近之人种种表现,自己也有意试探过几次,绝非是王为远安插的眼线,心中安慰了些。不顾中秋街上人多,快马加鞭而行。驰近皇城,前方吵闹,看那情形,街上有人动手?!
又近了些,果然见街中正在恶斗,百姓都在远处零散围了一些,到了跟前一看,心中大呼不妙!
街心两人刀光剑影,其中一人正是孔信,衣上还有鲜血,另一人黑衣蒙面,刀法一般,孔信却呈被压制之势。叶晨急抽短刀,自马上跳入战团,那黑衣人本来占了上风,被叶晨一阵疾攻,右臂受伤,苦战一番,又退了一截,眼看不能得胜,纵过一面矮墙逃了。叶晨要追,孔信急忙拉住,“去西来寺。”不说多话,上马领叶晨往城西疾驰。
两骑出城一路狂奔,孔信只说,“三位哥哥都遭了毒手,到寺中再说。”旋又挥鞭疾行。
两人疾驰约骑了一盏茶功夫,只见一条大河,河上横亘一座大桥,桥头有两个三尺来高的白石狮子,还有那护栏的样式,叶晨似在哪里见过,才到桥上,另一头突然亮起火把,“来者何人!下马盘查!”
孔信知道这桥历来无什么盘查,多半是王为远的安排,马速有几分放缓,小声嘱咐叶晨两句,已然手按兵刃,待骑得近了,突然驱马加速。叶晨猛然记起当日在工部看到的沙盘,原来离开弘远西门已奔出老远。
孔信绝对没有停下的意思,叶晨跟着驱马加速。快到桥头,孔信抽出家伙就是一剑,那人惨呼一声,孔信剑刃一挑,夺了火把,那人还未倒地,孔信已驱马冲将过去,后面几个要来阻挡,已然不及,叶晨学着孔信夺了个火把,却没伤那人性命。守桥的人后面骑马追着,只是跟得老远,估计是见识了孔信身手,也就追一下做做样子。
二人继续西驰,叶晨与孔信并肩而进,王为远在这里有了埋伏,后面指不定还有。孔信失了三位兄长,有些失魂落魄,哪里去计较埋伏,叶晨一提醒,二人简单商议了一番,不走大路,先往西南,往开阔的地方绕过一段路,至玉照山脚下往北,再取东路上山,叶晨问及几位兄长,孔信一脸冷面全力赶路,只字不提。
当年道兴法师携众自西海而来,行至此山见树林茂密,早午山色差异甚大,如日照暖玉,因温度变化有所不同,得名玉照山,山峰后崇山绵延,只东西两面坡缓可行,西面山下不远有村,东面有镇行不到一日路程,想是道兴法师看此处利可化缘,又能弘法传德,故于东边山腰建了西来寺。
因为绕路,孔信与叶晨骑了约一个时辰,方到东面路口,所幸一路再未遇到拦阻。虽然天上皓月当空,上山之路却是黑漆漆一片,二人行得更加慢了,没走多久,山路转角处有块不大不小的空地,已点了几支火把。四人站,一人坐,后面拴着马,不见了上山的路。叶晨也拿着火把,想来对方早已发现自己,这里若是王为远的埋伏,这阵势,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两人还没停马,对面四人已当头围笼,“报上名来!”叶晨知道免不了一战,下马后戏道:“我等是乡间草民,去年许了愿,今年中秋上山还愿的,几位山贼大哥,香火钱抢不得啊。”
对方四个闻言,顿时兵刃出鞘,孔信也拿出兵刃跃在一旁,“出招吧。”
对面两人向孔信杀了过去,另外两人对着叶晨,叶晨经桥头一事,早背好了刀剑,“等等,我拴马,等我还愿下山之时,这马你们还可以抢。”叶晨马缰尚未离手,两人已然攻至。
几合下来,叶晨已知来人刀法犀利,内力却是一般。又斗了二十来合,孔信那边已了账,不用看都知道死人了,叶晨手上不停,心中骂到,“娘的,王为远这个王八蛋,中秋这好日子逼老子杀人,等将来练到叶老怪那程度,老子把你剥皮抽筋外加打屁。”
叶晨心中正骂,孔信冷不防跳过来一剑又干掉一个,剩下一个谎了神,被叶晨瞅准破绽,当胸一记重脚踢得滚到林中,没了动静。转头再看剩下那坐着的人,依然背对这边,那人伸手解掉斗篷,背上露出个方的革袋,又在袋口弄了一下,叶晨心中叫糟。
那人站起来转身走近,叶晨果然一惊:“司徒秋!”
对面笑了一声,“到还认得老夫,今日你是姓孔,还是姓叶啊?”说完干涩地笑了几声,又到:“既然来了,老夫就一并收拾。对了,侯爷很赏识你,不如姓司徒,跟我回去给侯爷当差。”
叶晨大骂:“老不要脸,你也只配给王龟孙当差。”
叶晨、孔信都拿着兵刃,司徒秋也不托大,从革袋中取出一对精钢利斧,隐隐月下寒光更甚。
叶晨心想,难道我兄弟五人都活不过今日?孔信一声呼哨,叶晨也跟着攻了上去,孔信毕竟经验丰富,都往上盘招呼,司徒秋使一对利斧,虽然斧头不大,看来份量不轻,叶晨也学着孔信,都是上三路的招。
三人斗了十几合,孔信招数突变,全攻下盘,与叶晨一上一下,竟能攻多守少游斗起来。几招来去,叶晨心中斗志更盛,与司徒秋硬拼了几下,直震的右臂酸麻,短刀险些脱手。孔信大急。虽然之前从未与此人交过手,但对方武功造诣之深早有耳闻,本想先消耗对方些气力,若能寻机脱身便是万幸,叶晨如此打法,十招之内怕是要糟,若想击杀这司徒秋,除非兄弟四人未被下毒时合力一战或可,现如今油尽灯枯,显然已力不从心。
孔信正思量脱身之法,果然叶晨短刀脱手,也不知飞哪里去了,司徒秋放过叶晨,转而猛攻孔信。孔信一招避让不及,只有举剑化力,接着又硬接了几招。叶晨得机换剑又战,又斗了十几招,孔信身上已被破开好几个口子,衣袍多处鲜红。想来是司徒秋有些托大,叶晨又占得素云轻灵,趁机削中司徒秋一条手臂。司徒秋吃痛,弃了一斧,浑厚掌力逼退叶晨,另一手使斧,疾攻孔信。招式越发凌厉,三招使过,孔信长剑脱手。此时,司徒秋已然稳胜,叶晨心中更急,施尽浑身解数,勉强能缠住司徒秋,一解孔信之急,但无论如何,肯定周旋不了几时。素云虽利,对手使斧,且内力深厚,眼看叶晨就要丧命斧下,不知孔信哪里抓来个火把,抢攻了几式,司徒秋跃开两步。
救得一时,却无法改变今日之胜负,叶晨身上也开了几个口子,尤其右肩中了一掌,右手已使不上力。剑交左手,苦苦撑了几合,叶晨想到三位兄长惨死,大仇未报,无论如何也要让孔信去到西来寺,干脆弃守只攻,使的已都是同归于尽招式。孔信现在手上只有火把,一直全力在司徒秋身侧游斗。
司徒秋不但武功高,临敌经验也十分丰富,孔信与叶晨前后夹击之势一成,他就跳出战圈。司徒秋一边缠斗孔信,又被叶晨狂攻要害,退了几步。叶晨凭着一股蛮劲,双手反握素云,跳向司徒秋,乃是一招“一鼓作气。”
司徒秋斗得兴起,见叶晨来势凶猛,扎个高马,右手移到斧柄中部,左手疼痛,亦是运足了掌力。叶晨凌空而下,司徒秋一斧荡飞素云,左掌蓄力上击,正中叶晨胸口,叶晨倒飞而出,撞在树上,顿时鲜血狂喷。
司徒秋只觉身后革袋轻轻一坠,也不知孔信做了什么,扔了斧头向后一个扫堂,接着双掌击出,孔信也倒飞而出,显然胜负已分,接下来只有任人宰割的命了。叶晨坐在树下,浑身使不上力,要挣扎着起身,一时气血翻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哪知眼前一亮,轰一声响,司徒秋自爆!?
叶晨借着火光再看,司徒秋确实已被炸成残肢,想不到信哥还有如此奇招,早些使出来,就不必打得如此惨烈了。再看孔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叶晨调息回复了一下,勉强站起,只觉浑身剧痛,一瘸一拐走了过去,“信哥,别吓我。”
孔信动了一下,见叶晨走近,小声到,“能动就好,扶我一把。”叶晨扶去,孔信竟不伸手,定然是经脉受损严重,叶晨扶孔信坐起,运了运功,准备为其疗伤,孔信微到:“省省吧,看你还行,你拼着命也要去西来寺,再耽搁一下,咱们流血也流死了。”
叶晨哪里肯留下孔信,撕了自己外袍,速速包扎一下,里面黑衣也破破烂烂的。又从地上捡回素云,马鞍中找来绳索,往孔信腰上系了两圈,在自己身上背起绑了个结实,山路原来就是司徒秋几人拴马的地方。叶晨小时候听外公说过,失血过多的人不能睡着,而且怕冷,又往埋伏之人的马上找了床毛毡披上,共乘一匹,背着孔信行路上山。
此时,叶晨问及皇城中的情况,孔信不再沉默,只是说话的气息,明显比平时弱了许多。
“王为远老谋深算,早已处心积虑…要除掉我兄弟几人,此次买通了宫中,酒里下了不能施展内力的药,我们发现不对,当即出宫…途中杀出六个蒙面人,刀法是离…生门的路数,我等没有兵器在身,仅凭招式周旋,二哥和三哥先后中刀,大哥上前救护,被一人锁住,胸口被人直刺一刀…”
说到这里,孔信声音有些哽咽,顺了顺气息续到:“那时大哥已料定…过不了今日,按住了刀背,…往自己身体里送,和后面那锁他的黑衣人同归于尽。那时我发觉内力已可略微运转,但还是无力回天。老三红了眼,撞翻两个,扑倒一个按在地上捶打,背后上来一个砍了好几刀,老三硬是用拳头废了一个。我捡了把刀对着两个…二哥身上也中了几下,见我势危,点了护命的燎子……”
说到这里,孔信声音越发哽咽,“那两个攻我的…被二哥张臂勒了后颈,都转身劈砍……二哥临去,只是大声对我呼唤,‘快走!小五!’话才说完,燎子爆开,剩下两个追着我出了宫。”孔信说着,咳了几声,“你知道,那皇城之内,拼斗一起,护卫早该来了,但直到燎子炸响也不见什么人,既然如此,自然是有人安排好的……我奔出皇城,门口连卫士都不见,幸好是骑老二的马,我从革袋中摸到一个燎子、一副个袖箭,拐弯处我用袖箭干掉一个,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
叶晨听几位兄长死的壮烈,泪水亦在眼眶打转:“信哥,等你好了,我们苦练武功,给三位哥哥报仇!”孔信头搭在叶晨肩上,微微笑了两声“我…怕是不成了,刚才用燎子炸死那司徒秋,我硬是…拼了全力后跃,生怕不能将此事说与你,不想那厮掌力如此强悍……”说着又不停的咳嗽。
叶晨忙应到,“信哥哪里话,咱们大难不死,定要找王为远算账。再说,这山我没来过,你还要为我指路呢。”孔信又咳了几声,叶晨只觉肩头湿了一大片,定然是孔信口中流出鲜血,那山路时陡时缓,叶晨也不知找了多少话茬引孔信说着,转过一片树林,遥遥看见山腰上一处建筑轮廓,隐有灯火,“信哥,咱们快到了。”一定要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