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庭前花落(2 / 2)

天龙缘法记 涅一 3429 字 7个月前

门里出现了一个人,衣裳不整。“钱红玉。”

钱红玉拿着刀出来,手上还有个鲜红的齿印,那厮啐了一口。“贱人,本来可以不杀你,敢咬老子,今天就让你跟着这小畜生去死!”钱红玉见叶晨一脸怒意,丝毫没有要逃的意思,皮笑肉不笑说道:“早些杀了你,老子就可以早些回去交差,顺带还能得些好处,你们过不了年了,自行了断还是要大爷我亲自动手?”

叶晨轻轻拍了几下贺亦君的背,把自己皮袄脱下给贺亦君披上,柔声慰道:“亦君,今天就算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贺亦君眼泪连珠落下,不住的点着头。额头伤口上被叶晨亲了一下,抬起头来叶晨已和钱红玉斗在一起。叶晨此时心中愤怒,管他今日是生是死,更是放开一战,出手毫不留情,尽是玉石俱焚的招式,斗了十几合,竟不分高下。又斗几合,钱红玉发现倒在泉边同伙,更是全神应对。当日弘远城叶府一战,叶晨毫无胜算,只一段时间不见,怎么突然武功大进,钱红玉斗得心惊,此人武功进步如此神速,若再过个一年半载,恐怕要被对方完胜,怪不得侯爷一心要将他招入麾下,并名言不识抬举就必须除掉。

两人斗了百十回合,兵器上谁都没占到便宜,令钱红玉不安的是,叶晨内力丝毫不减,而自己居然有些吃力了,必须速胜。

钱红玉毕竟江湖经验丰富,趁着拼斗间位置转换,疾攻两刀,晃个虚招便向贺亦君跃去。这一下猝不及防,叶晨紧跟着跃起。钱红玉腾挪之间,已算准叶晨进路,柳叶刀向叶晨直射而出,另一手运掌击向贺亦君,所使掌法与当日叶府一战几无差别。叶晨正凝招欲攻,急忙躬身闪避飞来的柳叶刀。这一刀飞来,只要闪开就无碍,而贺亦君那边就不妙了。追击不到钱红玉,叶晨将素云向钱红玉投去,怎奈那方是贺亦君所在,叶晨心中有所顾忌,投时并未足力,素云被钱红玉轻松闪开,插在地上。

贺亦君见钱红玉跃来,转身想逃,又哪里逃得了,刚转身就被一掌击在后心,扑在地上昏死过去。叶晨怒不可遏,不顾体内经脉冲激,强催数脉,奋然逼向钱红玉,刚跃起,突然发觉这招式和刚才钱红玉跃击贺亦君的招式有些相似,贺亦君两次中掌的景象立即浮现,仿佛自己一掌击下的对象是贺亦君一般。

叶晨在半空中稍一缓力,身体多穴若有连动,臂上天井、曲池、小海内力旋而不乱、紧而张勃。双掌自然击出,钱红玉扎好马步,心头正得意叶晨中计,运掌对击,双掌一触,叶晨劲力汹涌而来,钱红玉脑中轰一声,未及惨呼已在地上倒滚了好几个跟头,输招不能输气势。钱红玉挣扎着奋力起身,口中鲜血狂喷而出,不但手被震断,浑身经脉皆被击伤,半跪在地上恨恨的看着叶晨,双手怪异的垂着,口鼻冒着热气,并有血不停的滴下。

其实叶晨若不是心乱,应该可以发现,这么冷的天,钱红玉出气多,进气少,已然被刚才全力一掌震坏脏腑,不能行动。

十二正经双手主六,叶晨也不知刚才这一发狠运起了多少条经脉,而天井、曲池、小海,分属手少阳三焦经、手阳明大肠经和手太阳小肠经,还有身体其它诸脉或多或少的集力,尽由双掌而发,这一掌其实已有几分明增大师西来寺那一掌之风采。叶晨就地一滚,不待对方动弹,顺手拔出地上素云,剑上亦运足了力,再跃而起,一剑斩下,钱红玉一动不动,自肩颈至肋下斜分为二。

强敌既灭,叶晨丢下素云飞奔到贺亦君身边,赶紧抱到屋里,伸手去探鼻息,贺亦君气息微弱,嘴角还有鲜血流出。这一幕,与中秋那日孔信殒命何其相似。叶晨将贺亦君紧紧抱在怀中,竭力的呼喊着。

一会儿,贺亦君终于醒来,星眸暗淡,“叶…晨,我冷。”不顾屋中凌乱,叶晨扯来所有能保暖的物件把贺亦君裹严实,将脸贴在贺亦君额头上,哪有半分暖意。

叶晨还是问了句,“现在好些吗?”贺亦君虚弱的一笑,“叶晨,我…很幸福,谢谢你。”一脸满足的笑着,享受的闭上了眼,气弱游丝。

“亦君,我们这就去黎家村,村里的人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贺亦君趟在叶晨怀中,“不,只要你…抱抱我就行,还记得…东厢院儿里…看星星吗?”

叶晨看着贺亦君越来越虚弱,心中一酸,眼泪纷纷滴落在贺亦君脸上,叶府东厢情景聚上心头,一字一字言道:“卿不负我。”

贺亦君笑得更幸福了,吃力的抬起手抚摸着叶晨脸颊:“我…不负卿…”

玉手轰然垂下。

任凭叶晨嘶声竭力的叫喊、还是温柔的呼唤,贺亦君都没能再醒来,叶晨不舍的抱着,希望哪怕能传递一丝的暖意,希望有奇迹发生。叶晨毫无保留的和贺亦君说着心里的话,怀中佳人始终不再有动静,只是保持着那个已冷掉却依然幸福的笑。叶晨从未哭得这么伤心,贺亦君的微笑上盖了长长一条血痕,多么惨烈的幸福,不仅惨烈,上天还让这惨烈的幸福如此短暂。

叶晨一动不动抱着贺亦君,不知不觉已是第二个白天,叶晨还是尝试着叫了几次,自己不是做梦,亦君就这么去了。一下没忍住,叶晨的泪又流了出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都说入土为安,叶晨出门清理小屋周边,把贺亦君尸身抱到泉中从头到脚洗净,换了身干净衣服。若无视面上血痕,贺亦君宛如熟睡一般。小屋后的山峰上多了个坑,随葬的东西,只有一支银簪,和一个素净的玉佩。银簪是赶庙会的时候,好不容易买来的贞女簪,贺亦君与此簪绝配,却又让人心如刀割。玉佩下面挂的是素云的剑穗,叶晨心中又是一阵剧痛,那飞魂丹之痛,又如何能比此痛。

叶晨静静坐在土坑边上,半晌道:“亦君,我已经用素云为你报仇了,素云的来历你都知道,我身边也只有它配得上你。”剑放到贺亦君身旁,叶晨又似想起了什么,解开自己发髻,拔出素云自后颈一剑上挑。

叶晨把自己养了三年的长发斩下,和贺亦君的系在一起,素云入鞘,在贺亦君身旁放好,心一横,推下一把土,心痛又至,却无力再推第二下……

数日之后,贺亦君的墓早已无需再修整什么,冢前立了块木碑,“爱妻贺亦君之墓”。峰下小屋的墙上多了一个缺一横的“正”字,叶晨也不知道将在此停留多久,只是记个天数,好做亡妻的忌日。叶晨心中依旧包裹着那份放不下的痛,反正已痛得麻木,将最后一粒飞魂丹服下,身上的痛,比心里的痛更容易接受,要是这次被痛死,亦君便不会孤单。

时光飞逝,叶晨每日除了陪贺亦君说话,剩下的时间就是打猎、练功,小屋远处山下一块岩石上,浅浅刻了三个碗大的字“亦君山”。山头还有几抹洁白,山腰已有几分新绿,阳光洒下,一派生机勃勃。小木屋的墙上划了许多个“正”字,叶晨数了数,已过去三十多日。

叶晨纠结了多日,这一次,终于往小屋里丢下了火把,径自走上峰去。

墓碑前多了一束还未开的小花骨朵,这里第一次出现这东西。叶晨胡子长了老长,头发凌乱几不自知。“亦君,那温泉是我们的,你不在了,我就把它填了,那小屋也是我们的,这世上恶人太多,我们的东西不给他们糟蹋。”看一眼峰下浓烟滚滚的小屋,这话不知说了多少遍“你遭此难,王为远也脱不了干系,他身上还有我几位兄长的血债,我迟早要他一并还。”

叶晨伸手轻抚墓碑,“我走了,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接着俯身在墓碑上吻了一下,眼眶微微有些红,“不想你真的很难。”

叶晨回到黎家村,一脸胡须,脑后散批的乱发,若不是开口说话,黎铁完全认不出。找黎铁夫妇目的很简单,就是算算日子,三十七天前,农历“腊月初六”。看着黎铁一家不富裕但安乐的生活,叶晨心中突然十分向往,又有几许失落。

带着惆怅,叶晨离开黎家村,往南翻山越岭而去,心中念着,“亦君,腊月初六,我记下了,这个日子,就当我们的生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