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喆和虞卿兰停留在一幅字画之下良久,小声的交谈着。叶晨也凑去过看,那是一幅关于街市的画,画中功力几何,叶晨哪里评说得出,只能眼神飘忽于建筑流畅的线条和各色人物的表情之上,画中神色各异的小人儿,士农工商一应俱全,居然多得一时半会数不出来。
再看书画右边的题词,书有《满庭芳》字样,词云:天龙繁华,南霄人物,自足中兴风流。绿窗朱户,十里歌舞楼。一载丰秋过后,酒更浓,残卧不休。红彤彤,王侯不驾,却似帝王家。
南霄?不就是被老怪严重影响治安的那个地方吗。叶晨认真了些,还算可以吧。就听虞喆叹到:“彖国的众多城池要是也有这般繁华,人民的日子一定过得极好。”虞喆所观,是画中街市呈现的各色人群、作坊、建筑,所画无不和睦。而真正表达出的,是和谐的社会阶层关系,衙门里有正在断案的父母官,河上有满载的漕船,田中有丰茂的庄稼和忙碌的农人,街市有讨价还价的商贾。
“只有真俊杰,才能强国,强大的国,才有靓丽的景。”虞喆移步,去看旁边的一幅画。
叶晨则拉住了虞卿兰,趁机补一补欠给语文和美术老师的债。
虞卿兰所见,与虞喆也差不多,这画能挂在此处,自然有其美,美中能显其妙。叶晨云里雾里听明白一些,“一幅画还能描绘社会关系?”叶晨半信半疑。在叶晨脑中,如果强行勾勒一幅社会关系图,那么除了大大小小的框,就只能剩下直直的线、弯曲的线,和折来折去的线了。
叶晨学习得正在兴头,真正的师尊来了,叶崇。“哈哈,人物,南霄有几个人物。”
叶崇肯定是看了图画旁的诗词,叶晨还没来得及引导,叶崇已接着说到:“老子一没杀人,二没放火,这狗官居然张榜通缉于我。”手之所向,正是图画中公堂上断案的那位。叶晨一阵心跳,可千万别把一年多前南霄那档子事扯出来。正主一出,简国必然会追问其事。以老怪的性情,若是被他侥幸解释清楚了还好,若是有人令其不爽,那么中霄城同样有可能上演南霄城出现过的恶性治安事件,极有可能再次刷新简国刑部公堂的历史记录。一位彖国的统领,对简国最大的经济中心进行后果极其严重的破坏活动,肯定不只是轰动天龙的国际玩笑而已。只要有噱头,谁在乎你原来哪个单位的,反正现在,此人是彖国的护卫统领,吃皇粮,有档案有编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回头,叶晨惊出一身冷汗,身后观赏这图画的人突然冒出许多,不知刚才叶崇的话,这些人听去了多少。
只听容国的使者冷嘲到:“这位大人好本事,你口中的狗官,那可是天龙独一无二的青天,景阁老。” 说完已去欣赏虞喆那边的画。
叶氏大小怪听此一言,忙凝神再看,“三堂会审?”
虞卿兰对叶晨投来认可的目光:“确实是三堂会审,图上这位也确实是景阁老。”
叶崇自知骂错了人,闭口不言。叶晨见师傅不说话了,心下稍安,就等虞卿兰解图。虞卿兰续道:“此图唤作‘秋分灵霄图’,图中绘的,正是南霄城。当年简国发生一桩血案,牵连甚广,后来成了一桩冤案,许多的人,不论官商百姓多有牵涉其中,定案秋后问斩。而景阁老明察秋毫,力挽狂澜,终成功翻案,还众人与公道。图中表现的时间,应是那年秋分时节。灵霄之名,便是南霄内外,人杰地灵的意思。”
“说得好,正是此意!”众人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胡导竟然亲自来了,一脸和蔼的笑意。
“绿窗朱户,十里歌舞楼,那是中霄很久前的事了,现在何止十里。”胡忠贤有机会向列国展示简国之盛,又怎会错过。“那年天下丰收,百姓安居乐业,正所谓政清人和,天润万物。”胡忠贤这么一说,叶晨自然的又把‘一载丰秋后’那几句看了一遍。
胡忠贤续道:“按日子算,正好一十二年,如今一个甲子,好年景啊。”
一众愚痴已在旁附和“好年景!好年景!”叶晨心中暗骂‘好个屁,景老头儿下落不明,以致山中无虎,才轮到你猴子称霸王。画中时节自然是好年景,今岁却不见得。’
叶晨移步,跟着虞喆去看另一幅尺寸相当的画,只听叶崇开口道:“唉,物是人非,现如今,也不知画里的青天哪里凉快去了。”
叶晨心知不妙,不待胡忠贤发作,赶紧起哄“哇!这诗提的好,霸气!大家请泰安侯给我们解解此图之妙如何?”
从画风行笔来看,与左边那幅相比,此图风格迥异,却又有些神韵相通之处。
胡忠贤好气又好笑,一赋好词,硬是被说成是诗。再说那词,说成豪气还可以,却哪里来的霸气。一字一句,分明是令人扼腕的英雄断肠之意。
词云:沙场倥偬,北霄豪杰,戎马纵横潇洒。望楼危巍,旌旗卫辕门。血雨苍风历尽,刀从容,心怀天下。去匆匆,千古英雄,孤酒祭荒冢。
同是一赋《满庭芳》之词,胡忠贤在场,旁人便无人多言,只听其解画。令叶晨欣慰的是,此图画的果然是简国北霄城,这样都能猜中。而费解的是,这图上只有城墙一角,图的中间,绘的是军营,营中兵士们正在操演,或刀或枪,或卸粮,或饮马,有山有河,林禽草木一应俱全。
此图绘的,原来是数十年前,简国大战列国军队后,得胜休整的场景。图中的河,应该就是现在简国与离国分界的“漳河”。那一战,奠定了简国在天龙陆的领袖地位,大败西面列国之合击。也不知此时,容国和恒国的几位使臣,有没有什么想要表达的东西。三十多年前,与彖国痛失北铁的时间相近,还真是一个缭乱的时代。而那时,远在中土的叶晨,还没出生呢。一代又一代的人,前仆后继,到底为了什么?叶晨此时方明白,图画两侧青山上那些乱七八糟密密麻麻的点点,乃是词中所谓的“荒冢”。
“文科”一园,地方很大,很快就到了中午。这一餐,胡导居然安排了酒。‘大概文人墨客都喜欢这玩意儿吧,不灌下二两,世上便没诗也没词了。’叶晨饮尽杯中,却浑然搜索不到本应发自内心的澎湃“诗兴”。
今日叶晨基本没敢说话,所有的吐槽,自己一个人开心便是。听得胡忠贤一席话后,心到:‘节奏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