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老夫何不成人之美,市井匹夫和山林野人并不适合你,你去光华寺禁足反省些日子,偌大个万言斋,总有适合你的地方。”景冲说完,拂袖而去,就像叶晨刚才拒绝带兵南征一样干脆。
叶晨惊出一头冷汗,不知道为何是光华寺,恭恭敬敬的应承下来,认错的态度还算合格。景冲没说让叶晨剃度出家,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今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眼下忍一忍也是必须的,千不该万不该,口舌之快是真要不得,不带兵就不带兵嘛,好好说话,也不至于触怒景冲。
叶晨连带兵出征的命令都可以拒绝,当然也可以拒绝这个所谓的禁足反省,但完全没有必要。每天上朝做做样子,还要每天到景府报到,这样的生活风格完全不适合自己。离开景府之后,叶晨也没耽搁,回去收拾几件衣服,和钏叔钏婶打个招呼,就往光华寺禁足反省去了。既能不去那些为了做样子的而不得不加入的活动,又能不受个性放纵的累,还能参研妙法修习武功,何乐而不为。
其实还没到光华寺,叶晨就开始反省了,不是后悔顶撞了景冲,而是后悔自己有些冒失。这一次是幸运的,对自己将来的影响应该不大。到了光华寺,叶晨向无识大师说明来意,然后便安顿下来,西院一排禅房,叶晨住在上首一间。
此处檐牙高啄,清净别致,无识还特意向叶晨说明了一句。当年赵扩、赵翯兄弟入寺修缘那段时光,住的便是这一间。兄弟两住寺期间,精进不殆,持戒严谨,还得了无识大师所与法号,一名五戒,一名十重。现如今,曾经集简国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兄弟两人,已先后夭折。随着兄弟两人从历史舞台上的消失,简国则走到一个路口,颇有些进退错,不进退也错的尴尬。
既来之,则安之。叶晨行事向来磊落,如今禁足自省还能住在当年天子住过的禅房,心中甚慰。回首游历天龙,曾几何时有过现在这样的机会,可以如此清净的驻留于沙门。叶晨本也是惜福之人,每日听经闻法,自得法喜充满。心一静下,也就一两日时光,《心经》居然记下了,偶尔自查,居然真的背诵自如。
又过几日,叶晨浑然忘了寺外还有一个凡尘。于闭目凝神间,正妄图探寻寂灭门径,偏偏无识大师唤去吃茶。到了地方才知,原来是程高作怪。叶晨心中本就挂着些事,就算程高不来,再过几日,叶晨也打算往兵科一叙。庄严国土之上,两人就真的吃茶,叶晨问到了自己想问的,程高则汇报了自己该汇报的,这两个家伙完全没发现已经霸占了无识大师的方丈之地,而无识大师,干脆与香客诵经忏罪去了。
叶晨这次触怒景冲,果然事出有因。此事说来确实有些狗血,一如满朝皆知,统兵南征乃是一件美差,不用太辛苦,还能赚来满满的军功。这样的事,一来就落到叶晨头上,确实不合情理。叶晨与程高叙谈之后方知,这件差事一开始的时候,是落到詹天齐头上的。
叶晨对詹天齐拒绝带兵南征的原因,做了好几个假设,全都没沾边。如此说来,景冲对于此事判断失误也就不奇怪了,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料到,而是属于典型的万一事件。当满朝文武乃至世人全都认为詹天齐有无数的理由带兵南征的时候,詹天齐果断地拒绝了南征挂帅之事,毫无征兆,不合情理,不讲道理。
于是,景冲一脑门子混沌,又找上了叶晨。在叶晨这里,景冲遭遇了传说中的二级侮辱,明明是一件美差,却像垃圾事件一样遭人嫌弃。做为简国第一号智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惑和愤怒之中。偌大个简国,怎会缺一个南下扫荡冉国残寇的将领呢。除却詹天齐和叶晨不说,这样的将领,完全可以用一抓一大把来形容。但凡是朝廷有点带兵打仗经验的将军,这次南征都是必胜之举,再说得嚣张一点,随便叫一个朝堂之外五品的偏将挂帅,这次南征也没有什么悬念。
为了此事,景冲确实挺郁闷,叶晨拒绝的时候挺爽快,现在估计也和景冲一样郁闷。经过几日佛法的熏陶,叶晨虽身处寺中,却完美的实现了身不在寺中的壮举,似乎以实际案例验证了“色不异空”。还没悟出点什么,又见景冲造访。景冲当然不可能是来看望叶晨的,简国的新旧两位能臣只是打了个照面,叶晨不卑不亢,表现得像是有人很急于求他出山似的。
叶晨寸步不离光华寺,却不曾放过天下事,不知不觉间,竟然发现了景冲和詹天齐之间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这两位令列国最为忌惮的文武搭档,在一些事情发生之后,显然已不再是曾经的铁板一块。
在这个动乱纷争的年代,同一件事情,对于列国来说,一旦带上“积极”和“有利”的标签,那么对于简国,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