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法师过世,福济观第一次有外人留宿。往日师兄弟两个素来对付,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对付。
如今来了客人,难免还要招待。
赵思齐也不好干坐着,三个年轻人张罗着,再加上一条活蹦乱跳的五红犬,一时间也热闹起来,多了许多生气。
三个人聊着天,赵思齐也分享一些有趣的见闻,说着说着,就开始笑。
笑着笑着,怀义就转过身去,偷偷抹起来眼泪。
赵思齐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怀忠收敛了笑容,道:“勿怪,家师过世不久,师弟是想起他了。”
怀义缓了缓,转过头道道了歉,然后看向怀忠,道:“这么久了,也没见你笑过了,整日里就是拼了命的练功,我很害怕。”
怀忠喉咙哽动,脸上的平静几乎垮掉,勉强维持着笑脸,道:“我没事,你看看,这大好日子,怎么说这些。”
赵思齐默默离开了,给他们师兄弟一个相处的空间。
他去给孚佑帝君上了香,然后站在院里,看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柿子树上挂着冰溜子,盖着一层白,思绪却也不知道飞往何方了。
西洞庭山。
神景宫内也是新年,只是简办。修行人不太惦记这个,就好比不太惦记生辰。
奔着长生去的,就不好还一寸一寸度量光阴,只恐数得太清楚,反而应了寿理。
金庭大仙忽然出关了,心情也很好。
采雷官疑惑道:“大仙今日面带喜色,想来是修行又有精进了。”
金庭大仙也不同他计较,道:“确实是有喜事,你去玩吧,今日不用在这候我。”
采雷官便退下了。
监察使冲靖小道士又长了一岁,到处讨压岁钱,见着采雷官,就讨到他这里来了。
黑龙大惊失色,道:“什么压岁钱,老子活了这么久也不曾听过压岁钱。”
监察使指着他的大鼻子,问道:“我们还是不是朋友!过年你不给我压岁钱吗?我十二岁了,一个人只有一个十二岁诶。”
采雷官伸手抠了抠耳朵,道:“我一千多岁了,也没有收过什么压岁钱,你十二岁有什么了不得吗?”
监察使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一种怜悯来,他在袖囊里掏摸着,然后掏出来一个红绸的小袋子。
他把小袋子塞在采雷官的手里,垫起脚去够采雷官的肩膀,够不着,只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臂膀,道:“别难过,我把压岁钱分你一点。我先走了,还要去给其他师兄拜年。”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去打劫——不,给下一个师兄拜年去了。
采雷官看着手里的袋子,愣了愣,然后脸色迅速胀得通红,雷霆大怒,道:“谁难过了!谁要你的压岁钱了!”
采雷官气得跳脚,监察使也已经走远了,他只能生一生闷气。
直到大半夜,冲靖小道童都要睡着了,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敲了敲他的门。
他打开门一看,门前堆满了圆润的蚌壳和流光溢彩的奇石。
一条黑龙从鼻子里喷出来冰花,恶形恶相道:“老子送你的压岁钱,收好了!”
然后就一尾巴把这些蚌壳和石头连带着冲靖自己都扫进门了,冲靖连忙跑出来要同他道谢,但一道狂风吹过去,黑龙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