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哀家知道你是个忠心的老臣,你也看到了,先帝驾崩,主少国疑,哀家一个女人,独木难支,你呢,是三朝老臣,又是皇家外戚,这要是放在民间,哀家还得称呼你的姐姐为姨娘呢…”
“臣不敢,老臣得太宗、仁宗乃至先帝不弃,以微末之功忝掌京营,臣已是诚惶诚恐…”张辅赶紧起身躬身道。
张太后虚压一下手,示意张辅坐下。
两人一时无语,张太后端起茶杯,低着头用杯盖轻轻撇了撇茶叶沫子,眼睛却盯着张辅,观察着他的脸色。
良久,张太后放下茶杯道:“后日便是太子登基,老国公作何感想?”
张辅心里咯噔一下,宣宗病重时,曾秘密召见过他,让他好生辅佐太子,可在他眼里,太子自小身子孱弱,就学后,颇为顽劣,经常被身边的奴婢怂恿干些离经叛道的事,一点也没有仁君之相,若太子继位,恐非国家之福!但是今天在乾清宫偏殿发生的事他也多少听说了,听说太后对太子颇为赞赏,莫非…嘶,电光火石之间,张辅打定主意。
起身躬身道:“臣为大明京营总兵官,身负京师内外安全,如今多事之秋,臣今晚就盯在京营,无太后及老臣的命令,一人一马不得出营。”
“嗯,京营有老国公坐镇,哀家和太子是放心的。”张太后笑着点头道。
“另外,五城兵马司那边你要兼起来,自即日起,京师全城宵禁,若有违禁者,不论何人,一律格杀勿论。还有,白天各城门口须严格盘查,对出京之人,无论何人,一律扣押,交给王勉,让他仔细甄别。”
说完,顿了顿,对张辅道:“事急从权,如今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年幼,虽有先帝留下的几位辅政大臣,但哀家一深宫妇人也见不得自己孙儿被人随意轻视欺负。”
“祖宗家法后宫不得干政,这哀家懂。不过话又说回来,论私你我也是姻亲,自然算是一家人,这个时候哀家信的过的自然是自家人;论公呢,你们张家一门忠烈,你和你父张玉都是跟随太宗靖难有功的勋贵,对大明和我朱家忠心耿耿,”张太后一顿感情牌打出,张辅内心一暖,起身叩拜道:
“请太后安心,臣就是粉身碎骨,也必保新帝登基无虞!”
“呵呵,老国公言重了,什么粉身碎骨,你的忠心,哀家和太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行了…你去忙吧。”张太后放下茶杯,说道。
“臣告退!”张辅躬身退出殿外。
张太后盯着张辅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仁寿宫内的灯火一直亮着,不时跳动几下,座榻前的张太后似乎一下苍老了很多,十年内,她痛失丈夫和儿子,尤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伦惨剧,折磨着她的内心,让她痛苦万分。
两行清泪,压抑的哭声,如豆的孤灯,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悲伤。
自己二八年华便入王府嫁给自己的丈夫,那时的她可谓是风光无限,再后来自己的公公起兵,她带着孩子和自己的丈夫死守北平城,再后来公公成了大明皇帝,自己一夜之间成了太子妃,再后来丈夫登基,自己又成了皇后,一时间风光无限,母仪天下,但是自己的丈夫身子不争气,只做了十个月的皇帝,扔下她便撒手人寰了,后来儿子登基为帝,亲征瓦剌,平定两位小叔子的叛乱,她又替儿子担惊受怕,现如今自己儿子又去了,留给她一个年幼的孙子,上苍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仁寿宫内的哭声越来越大,这时,门外一声呵斥:“大胆王振,私闯太后禁宫,找死。”
是自己的贴身女官苏福儿。提起王振,张太后就气不打一处来,擦干眼泪,走到门口,呵斥道:“大胆奴婢,深夜私闯本宫禁地,是谁给你的狗胆?”
王不振吓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颤声说道:“回…回太后,是太子殿下让奴婢过来看看,担心您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听到是自己孙儿,张太后心里怒气减半,但是对孙子身边的太监们是一点都不放心,这些阉人,最是能媚主求荣。
“即是太子让你前来,为何偷偷摸摸?哀家看你是另有所图吧。来人,拉出去,重打20大板。打完了,扔出去。”
王不振一听扔出去,那还不如直接杀了自己,他入宫也不早了,自然门清这扔出去是什么意思,这二十板子不死也得要半条命,然后拉出宫扔到乱葬岗去,任其自生自灭。
“太后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任王不振怎么喊,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拉着他就往外托,紧接着,一声声嘭嘭的响声伴着惨叫传了过来。
不多时,女官苏福儿进来禀告,说王不振才打了15下板子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