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罪可免,活罪亦难逃。
况且,他若是还在临安,会受到言官们怎样的口诛笔伐。
事情明晰了,两派都想把矛头对准他。
就是对准圣上。
齐帝哪里舍得,“鹤卿啊,朕如何舍得。”
“满朝文武,就属你最同朕贴心。”
梅鹤卿再次跪下叩首,“圣上,万望以国事为重,罪臣便死而无憾,纵使处江湖之远,亦心忧魏阙。”
齐帝几乎要落泪,手搭在梅鹤卿的肩膀上,“鹤卿啊鹤卿。”
“还去赣州,去任提刑如何?”
“这也算是流放了,朕还不信了,谁再敢对此有什么意见。”
“朕还……保不住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齐帝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皇帝,他也属实不适合做皇帝,皇帝不是为所欲为。
一直就明白。
梅鹤卿以头触地,“罪臣谢恩。”
“好了好了,你有什么罪?还不都是那帮人逼的!”
“圣上,之前答应臣的可还算数吗?”
齐帝想了想之前答应他什么了,遂开口问他,“鹤卿,你不打算让她同你去?”
“臣是外放,是流放贬谪,是戴罪,赣州苦寒不比临安,如何能让她陪我一同去。”
再者,梅鹤卿手搭在膝盖上,“她的父母,亲人都在临安,她自己也在临安,臣既不能陪她,便不好耽搁。”
齐帝闻言皱眉,他试探道,“那朕要么下旨将她嫁于你,到时候她也得陪你去。”
“圣上。”
梅鹤卿打断,抬眼看向齐帝,眸中似有浅淡泪光,“臣如今,是真的配不上她了。”
齐帝唇微张,看着眼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鹤卿啊。”
夜间天晴了,乌云散开,上弦月一弯小银钩悬在天上,没有一颗星子。
齐帝硬留着梅鹤卿到了晚上,出了宫也无人再看着他了,身上还多了一块齐帝给的玉牌,说是想保他在赣州无虞。
做事受阻的时候,也能轻松些。
梅怀北不太会说话,一路跟着把梅鹤卿送回大理寺,只叫了一声,“二弟。”
他转身,“大哥,保重。”
回了自己的院落,梅鹤卿看到了董淑慎趴在树下那张他们曾经欢爱过的竹榻上,约摸这些日子真的太辛苦了,她睡着了。
现在他想,那大约不是梦吧。
他半蹲下身子,轻轻地叫她,“慎儿。”
床榻上的人没有反应,他大着胆子碰她的脸颊,“慎儿,我好想你。”
声音很轻像是压着发出的,他摸到她脑后的位置,手里捻着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按了一下。
他这才把趴着的人抱到自己怀里,俯身去亲她的脸颊,细碎又克制的吻,像蜻蜓点水,浮光掠影。
当他一无反顾的时候,慎儿是他人妻,那时候他做梦都希望董淑慎能看看他,希望她满眼都是自己。
如今,慎儿真的对他上了心,他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酸涩的桃刚开始变得有些甜味儿却要他放弃。
她之前嫁的人可是赵朗,是王爷,皇亲国戚,有多少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便是说按照他的官位和圣上赏赐,也可以不比赵朗差多少,他有的可以全部给慎儿,慎儿想要的他也会尽全力。
但如今,他算是罪臣,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他没想过还能活着。
这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