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尖利,几乎要刺穿江柳耳膜。
雪公公伸手拉住江柳的衣领,像一条吐信的毒舌,“你要为此付出代价!全都是你。”
江柳真是佩服这人胡搅蛮缠的功力,果然是不能同这种人讲理的。
“那我去死吧。”
“你就是该死的。”
董淑慎不解江柳的父亲怎么会好好的找到她呢?
那可是她现在究竟去了何处啊!
“母亲,鹤卿呢?”
董季远对她道,“鹤卿去平江府了,说是有一桩案子,叫我告诉你。”
董淑慎手里沁出一层薄汗,指甲扣进手心叫自己冷静,“谏儿,她可说了去何处?”
赵谏想了想,“大概约定了引水阁。”
“引水阁?”
董淑慎马上出门,也不管何琴在身后叫她。
慌忙赶到引水阁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林妙仪,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
林妙仪看到董淑慎这么着急,问她,“董娘子怎么了?”
董淑慎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林姑娘?我来寻人。”
“何人啊?”
“友人。”董淑慎叫住店里小二问,“几天前是不是有一位与我身高近似,姓江的姑娘来过?叫江柳。”
林妙仪身边的人神色一变,她问她,“姑母,您怎么了?江?姑丈不是也姓江吗?”
董淑慎扭头看向林妙仪身旁的女子,“什么意思?您认识江柳吗?”
那女子想摇头,林妙仪却是记性很好,“姑母,您不是说过,家中有个嫁到京城的姐姐叫江柳吗?”
“没有,你记错了吧。”
她一开口,董淑慎便听出来她的口音不对,不是临安的口音而是蜀地。
“你到底跟江柳有什么关系?”
董淑慎急切地拉着她的手,那女人赶紧抽出来,“你说什么呢?我不认识什么江柳。”
“她现在不知去向,如果您要是知道的话能否告知我。”
林妙仪劝慰董淑慎,“董娘子,您先别着急,我,”
旁边的小二这时候发话,“诶,那天就是这位娘子,陪着一个约摸四旬的男子来过我店。”
“是见了一个年轻女子吗?”
小二点头,“对。”
这下轮到林妙仪身旁的女子发慌了,“我……我,”
董淑慎直接道,“你是不是她如今的嫡母?她父亲呢?!”
江氏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被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女子,尤其是董淑慎现在着急的很,神色语气都不好。
“林姑娘,你姑丈呢?”
林妙仪,“董,董,我姑丈在城南一处小院,他如今升任了户部主事,因而来了京城。”
董淑慎轻斥,“户部主事?拿女儿的命换来的吧!”
“林姑娘,烦请您带路。”
城南的一处宅子里,江柳的父亲正在哟呵人收拾新居,下一瞬就被一急匆匆进来的女子拿着门口的木料抵到了门上。
“你还是她父亲吗?有你这么对待女儿的吗?你到底把她弄倒哪里去了!”
江霍被眼前的人吓出一身冷汗,“你干什么?你是哪家的姑娘!”
屋内跑出来一个还没有赵谏大的孩子,是江柳的弟弟。
董淑慎立马把江霍放开,一把把那个小孩子掐住,“只要你儿子是吧?女儿的命就可有可无?”
江霍本来就是收了一个白面公公不少好处,当初叫赵朗带走江柳的时候他也没有一点儿怜惜。
江氏大喊大叫,“你放开我儿子!”
董淑慎手上力气更大,“一名命换一命吧。”
江霍怒道,“你胆敢!老夫要去报官,看看这临安是不是都是你这种泼妇!”
她冷笑,“去吧,临安知府如今空缺,你看大理寺管不管你这遭事,还是刑部会管你。”
林妙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心里被吓了一跳,劝慰江霍,“姑丈,董娘子的夫婿是刑部侍郎,您还是实话实说吧。”
江霍心里一沉,他最是懂这些官官相护和包庇了,若是真在刑部有关系,就是她今天真的把他儿子掐死也闹不出天去。
“江……江柳,她,她在……”
她居然被李榒弄走了。
董淑慎一瞬有些眼前发晕,林妙仪扶着她,“董娘子!”
“没……我没事。”
现在要怎么办啊?她怎么救她。
李榒要的就是无人阻止他,他筹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随意停下。
又过了两天,董淑慎整夜未眠,她不知道梅鹤卿那边什么情况,所有的信都没有回音。
李榒怕是真的想直接杀了他。
“娘子,不知道谁送的信。”
董淑慎立刻起身接过信件,一展开这字就让她明白来人是谁,她还是不习惯写这种字。
来到信中约定的地方,石壁廊道黑压压的,烛火不亮,董淑慎还被人蒙着眼睛。
“进去吧。”
江柳手上带着镣铐,见到董淑慎来了笑笑,“淑慎,不,姐姐。”
她依旧笑着,董淑慎眼眶却已经红了,“江柳——”
“你听我的,不要认输,你不能让我白来一趟不是,我就这么点儿愿望,不要认输。”
“李榒,就是发现我不对劲儿了,也是,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bug,现在只是要修正了。”
“我这几天刚想起来,你上次同我说的那个疑问,贵妃的疑问。”
“她,应该是李榒的人。”
董淑慎心里一沉,雪公公过来呵斥她,“你说什么?!你说好劝她我才放她来的,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
江柳抬眼看向雪公公,“你管老娘,你个死阉人。”
雪公公正要抬手打她,董淑慎护着她,“柳儿,别说了,我……我想办法救你,我想办法救你。”
江柳摇了摇头,“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不是英雄。”
“原谅我卑微猥琐的人生,只能掀起这么一点点风浪。”
“董淑慎,我真的怕死。”
“我怕疼啊。”
董淑慎安慰她,“不,你不死的,不会的。”
可她在点亮的烛光下注意到了她逐渐变白的脸色,唇色也在慢慢变浅。
她慌乱地上下打量她,在她右手腕处发现一道深深的口子,看不见的地上一片血红,还在顺着手腕往下流。
“江柳!”
雪公公也慌了,“你,你干什么?”
江柳惨白的脸色浮现一抹笑,“谁说女人不能死于知己。”
“董,董淑……慎。”
“我不好意说,其实……其实你也是我,长这么大最好的朋友。”
董淑慎看着雪公公,声音提高,“钥匙!钥匙!把她放开啊!”
江柳另一只手拉着她,“走不出去的,没有时间了。”
“不,江柳,不要。”
“我想我……是一只自由的鸟。”她喘着气,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希望……希望,你也是。”
“柳儿——”
董淑慎大颗大颗眼泪掉落,心里绞痛,连带着身前的肋骨都像要被折断。
“董淑慎你知道吗?安娜不是安迪的妹妹。”
她摇着头,眼泪不断滴落,“那你告诉我啊,你还没有给我讲完一千零一夜呢!你说好的啊!”
江柳眼前慢慢模糊,她想抬起手来帮董淑慎擦擦眼泪却再也没有这个力气了。
她在她耳边嗫嚅,“虽,虽然……你认错,认错人了。”
“但是,但是……他们,他们。”
“都有自由的,灵魂。”
“江柳!”
江柳的手垂下,如董淑慎第一面见她,脆弱易折,含烟似雾,弱柳扶风的百结花,轻轻的从枝头上掉落。
她猛然站起身来,拿起身旁的碗“啪”敲碎,对着身旁干看着的雪公公脖颈处狠狠刺入,划破脉搏血立刻喷涌而出。
“你给她,偿命!”
外面一阵嘈杂,李榒和李涑的声音,“梅鹤卿,你夫人不在这里。”
“大人可真卑鄙,对一个女子下手。”
“梅鹤卿,不要再同我们作对了!北伐不是你父亲的愿望吗?”
“那你倒是用可用之人啊!”
“你焉知我用的人不可用!”
几人进来,地牢里全是血腥气,黏黏糊糊的一地血浆,李榒猛然一瞧,心往下沉。
他利用不了江柳了。
她居然……就这么死了?
董淑慎站起身来,衣裳上沾着血,手里瓷片往下滴着血,一步一步朝李榒走过去。
“李大人,你给她偿命。”
李榒瞳孔猛然收缩,李涑快速地把他拉开,这才看到地上倒下的人,梅鹤卿慌忙拉住她,声音颤抖,“慎儿!”
董淑慎眼前一黑,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