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连忙站起来,恭敬的弯腰拜道:“小侄,拜见姨妈!”
那妇人忙上前两步,虚托一礼:“快快请起……”
说是隔着帘子,其实这珠帘也就是个意思,稍微近一些,几无障碍。
所以当贾琏抬起头来之后,还是一下子就将薛姨妈看了个全。
果然是三十多来岁的美妇,虽然从体态和外貌上看起来是与王夫人有些挂像,但是倒比王夫人年轻许多,也开朗许多的样子。
她面带和煦的微笑,请贾琏入座之后,自己也到后面的矮炕上坐了,然后道:“不知今日有贵客登门,你蟠兄弟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所以招待不周,还请你多多见谅。”
贾琏客气的回应了,之后薛姨妈又问:“你几时到的南京,可是有何公干?家里老太太、你们太太身子骨可好?凤丫头呢,她那脾气性格可收敛些了?”
贾琏笑回:“多谢姨妈关心,我们家老太太、太太的身子倒也健朗。至于凤丫头,她一向如此,风风火火的,那性子只怕这辈子也改不得了。”
其实若论亲,她和薛家,倒是从凤辣子那边论更亲近一些。
毕竟王熙凤就是薛姨妈的内侄女,不像是从二房那边,还要隔着个王夫人。当然,这个世道更重视男方的亲属关系,所以他叫“姨妈”也没错,连王熙凤更多的时候也跟着他叫自己的姑妈作姨妈呢。
果然薛姨妈就笑道:“她那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从小就那样,倒也是个心里明白的人。你和她也是从小认识的,还得多担待她一些才好。”
贾琏自然点头,又解释起自己的来历:“我这次下来南边,倒也不是为公干,只因我们小姑两个月前病逝了,老太太派我到扬州吊唁,所以我才到了江南,顺道来拜访一下这边的亲戚们。”
“难为你有心,还特意来瞧我们。”
薛姨妈夸赞了一句,又叹惋起来:“你们小姑我也是见过的,唉,谁知她那样好的一个人,竟这么早早的就去了,想必你们老太太不知道多伤心呢。”
贾琏就这么与薛姨妈有一句没一句的彼此应和着,忽然他目光一闪,朝着薛姨妈旁边的屏风后头看去。
刚才他似乎看见个白色的身影从后头掠过去了,虽是惊鸿一瞥,却异常的惊艳动人。
薛姨妈一直打量着贾琏,看见他的反应,便也回头瞧了瞧。
果然,不知何时那丝质屏风的后头,心爱的女儿已经立在了那里。
摇摇头,没有责备的意思,薛姨妈继续与贾琏道:“我与你们太太也大概有十来年没有见过面了,也不知道她如今过的怎么样。如今我们都分隔两地,又都上了年纪,往后姊妹间想要见面,只怕就更难了。”
说着,抹了抹有些伤感的眼眶。
贾琏心说,这是在打前站吗,难道薛姨妈已经起意要上京投奔哥哥、姐姐了?
听她说的那样伤怀,贾琏一点也无感,若是没有意外,往后十年您都会和你的好姐姐住一块,差不多是天天能见面的那种。
就是不知,万一我真的将香菱找到带走了,你宝贝儿子从此惹不上人命官司,你们还会不会举家上京避难。
大概是会的吧。
毕竟就以贾琏的观察来看,薛家这孤儿寡母的一家人,偏偏又有百万家财,长久下去,不被人惦记才怪!
到了京城,有哥哥、姐姐两条大腿护着,至少别人就不敢再打主意了。
贾琏对薛家上京的事乐见其成,他虽然看不起薛蟠的为人,但是对薛姨妈母女还是挺尊重的。
都是会做人的人。
况且,薛家要是不上京城,大观园岂不是要少了一名扛鼎人物?
就是那或许此时正躲在屏风后头,悄悄听他们谈话的,金陵十二钗正册之首的薛宝钗,人称宝姐姐是也!
因此贾琏就笑回道:“姨妈是说笑了,休说我们太太和姨妈都还年轻,就说要见面,也是极容易的事。
先时在家里就听我们太太说,要接姨妈、蟠兄弟还有宝钗妹妹一到去家里做客,还要劝姨妈一家也搬到京城最好呢。说是亲戚们如今大多都进了京,大家在一处住着,也热闹些。”
实际上贾琏根本没有听王夫人这么说过,但是这样的话,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果然薛姨妈听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笑道:“难为你们太太有心,她倒是在信里面也这般劝过我,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边也是一大家子的人,根基这些,也都在南边,岂是说进京就能进京的。再有一点,你蟠兄弟他们身上的孝期还没过呢,只怕我们只能辜负你们太太的好意了。”
对此贾琏也只是笑了笑,客套话反复说,也就是矫情了,反正薛家该进京就会进京,也不会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影响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