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啊冤孽啊,我竟是白养了你五十多年了,没想到,你果然还是走到了我的前面……”
贾母哭了一回,又骂了一回,悲伤的不能自已。
看见贾母这般,连找不到多余的位置,只能全部挨着跪下的迎春、探春、惜春、黛玉、贾宝玉,也一个个幽幽咽咽的哭出声来。
在贾政等人的劝慰下,贾母的情绪历经良久,终于发泄完毕。
等到略有精神,贾母才问向邢夫人:“他走之前,可有什么说的没有?”
邢夫人比贾母更不堪,哭的精气神早就散去大半,甚至于连贾母的问话都没有听见。
贾琏便替她回道:“回老太太,老爷弥留之际,是孙儿在眼前。老爷他,确实交代了孙儿一些话……”
说着,也不等贾母再问,便悲声道:“老爷说了,他这辈子什么福都享受过了,临走之前,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唯一的一件,就是还未来得及在老太太的面前,略尽孝心。
所以老爷他嘱咐孙儿,往后一定要替他,多多孝顺老太太,替他,回报老太太的生养之恩……
老爷他还让孙儿代他向老太太告罪,说他以前不能体察老太太的苦心,做了许多令老太太伤心的事情,也请老太太看他就去的份上,都原谅了他吧。”
贾琏说的真切,众人听了无不伤感,心里都道,没想到大老爷临走之前,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俗言说的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悲”。
贾母作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主角,自是更加难以自持,捂着胸口,除了哭,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贾政和王夫人等再劝了一番,贾母才又问道:“你父亲,他还说了什么。”
“父亲还让孙儿从今以后照顾好琮儿。说是琮儿孤苦无依的,除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就没人愿意照顾他了……”
此话也并不出乎旁人的预料。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有些人甚至以为,贾赦喜欢贾琮,胜过嫡子贾琏。所以贾赦死之前,放心不下贾琮,倒像是顺理成章似的。
随着贾琏的话,众人也都纷纷看向角落里,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贾琮。
贾琮小脸上眼泪儿纵流,面色苍白,看见众人的目光,似乎很是畏惧,赶忙低下了头去。
贾母也看了一眼,叹说:“他若早能如此,能听人一句劝,又何至于有今日之事……罢了……罢了……
琏儿,你父亲说的对,琮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兄弟。
你们老爷去了,他姨娘也没了,从今以后,你能多照顾,就多照顾他一些吧,这也是你应尽的责任。”
“是……”
贾琏恭声应是。
从始至终,没有人任何一个人怀疑贾赦的死有什么猫腻。
或者说,也没有人敢产生任何怀疑。
距离贾赦病倒,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该做好的心理准备,所有人都做好了。
兼之贾赦死于窒息,即便他面目上,有些风烛残年的生命最后挣扎所致的痕迹,也在他青黑不能见人的脸上,不能丝毫显露。
加上贾琏又第一时间让人给贾赦补了妆容……
如此下来,除了最高明的仵作,持着明确的怀疑态度前来细细查验,否则绝不可能瞧出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但是很显然,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只会想着,将贾赦尽快入土为安,连请郎中都不会,又何谈请仵作来勘验呢?
这不是明摆着怀疑他弑父?
谁有这个权力怀疑他,如今的贾家,谁又敢给他扣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真有这样的人,也不过自寻死路罢了。
所以,在贾琏毫无破绽的表演下,将贾赦合乎人性的“遗言”向贾母一交代,所有人都在心中为贾赦画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贾母也在最后瞅了贾赦一眼之后,颤颤巍巍的来到正厅坐了。
这个时候,如何商议贾赦的后事,是为当务之急,也是最大、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