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厅内重新入座,贾政又问贾琏:“还有蓉儿的事呢,你可去顺天府找翁大人交涉过了,可有通融的余地?”
贾琏摇头道:“不但连顺天府,在宫里的时候,趁着陛下语气回缓,侄儿试图为蓉儿脱罪,不料立马遭到陛下的严厉呵斥,侄儿便不敢再多言。
我观陛下的意思,是一定要将这件事当做本朝一桩大案,依律严办,并且绝不允许我们插手这件事,否则后果难测。”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对贾琏所言,他们都没有怀疑。
贾珍爬灰,贾蓉以子弑父,接连的丑闻,确实足够皇帝发怒了。只是之前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里,觉得以家族的势力,可以保住宁国府的这唯一一条血脉。
“这么说,蓉儿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贾政沉声问道,上面的贾敬,则只是面色更晦暗一些,却没有多的表示。
贾琏道:“从宫里出来之后,我直接去了顺天府。
府尹翁大人对我们家态度倒是不错,他告诉我,早上陛下就召见过他,严令他和刑部联合依律办案,不可徇私枉法。
翁大人还说,按照蓉儿所犯的几桩罪论,刑部最低都会判决一个斩立决,甚至可能是凌迟……”
养尊处优的贾府老爷们,如何听得这个,闻言脸都发白了。
贾琏却像是没事人似的,继续以沉稳的声音道:“侄儿自是不忍心,但是左思右想,就算我们倾尽全力,也未必能够将蓉儿救出来。
还有可能,为家族招来祸端。”
贾府众长辈道:“琏儿想的是对的,陛下已经对我们贾家不满了,确实不能因此蓉儿一个人,再落下把柄在陛下的手里。”
“就是就是,反正这也是蓉儿自作孽。珍大哥就算有错,到底是他父亲,岂有他以下犯上的道理,我看啊,他就是个忤逆不孝的畜生,死不足惜……”
世上人,人云亦云者众。
哪怕是作为豪门大族的贾府也不例外。见贾琏这个家族年青一代的领头人都这么说了,立马附和,并且他们比之贾琏就要不讲究多了。什么不将贾蓉剔除出族谱已经是网开一面,坚决不能再因为这样的不肖子孙让家族陷入危险之中这样的话。
面对群情激奋,哪怕是最想救贾蓉的贾敬,也只能内心一叹,绝口不再提此事。
贾琏顺势说道:“但是蓉儿毕竟是我贾家长房嫡脉,我实在不忍心看他遭受如此酷刑,最后身首异处。
所以我借着探视的时候,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蓉儿。”
说到这里,贾琏起身对着贾敬叩拜一礼,说道:“还请敬大老爷恕罪,侄儿知道,这么做,有可能会让蓉儿生出轻生之念。
但是侄儿想着,身为我贾家男儿,若是能够直面生死,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至少,在最后一刻,他没有辜负我们贾家人的荣耀。”
贾敬被贾琏的举动弄懵了,惊疑的问道:“琏哥儿,你的意思是,蓉儿他,已经?”
贾琏点点头:“是的,蓉儿已经去了。
他知道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性之后,当众向我表达了忏悔之后,便勇敢的自尽了。
他说,这是他最后为家族做的事,他用自己的性命,维护了家族最后的体面。”
贾琏这话一说,贾敬终于没忍住,老目含泪。
他颤抖的伸出手,终究无力的垂下,叹道:“你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是他,是他们自己品行不端才最终落得这个下场。
总算,最后的关头,他没有给家族丢脸,也算是不枉为我贾家子孙了。”
勋贵自有勋贵的骄傲,除非是到了穷途末路,被抄家问罪,否则怎么能够忍受族人身首异处,被那些升斗小民看了笑话?
这也就是贾敬,他对自己的孙子贾蓉一点不了解,才会一听就信贾琏的话。
贾家中,一些人精似的人,却一耳朵听出贾琏话语中的漏洞。
就蓉哥儿那没气性的小子?
只怕刀架到脖子上,他还不死心想求饶呢,他会这么干脆的为家族的体面赴死?只怕是贾琏,看实在没机会救他出来,为了尽快平息这件事,也为了家族的体面考虑,所以让贾蓉自裁的吧。
至于其中有几分自愿,几分强迫或者威逼,那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他们的立场,也是愿意看到这个结果的。
因此毫无质疑的意思,反而纷纷称赞贾琏考虑周到,附和贾敬,说贾蓉最后没丢贾家的体面。
也因此一点,将家族中那部分,想要将贾蓉剔除出族谱的建议,给压了下去。
贾蓉的名字,终于得以在族谱上得到保留,这不得不说是最后一点令贾敬感觉慰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