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不说话,挣脱开来,还是依足了规矩恭恭敬敬行了叩拜大礼,然后才说:“臣一直都知道,臣自幼便是作为陛下的心腹使臣来培养的,但是幼时不懂事,所以没有分寸,如今陛下已经君临天下,臣作为昔日进臣,更应该作为百官表率。”
萧凤梧轻轻一叹,有得必有失。如今这天下不因为他的身份改变而改换相处时的态度的人,已经不多了。
君臣二人回到御书房,萧凤梧命金成关了门,退到外面守着,仔细端详了谷风一遍才问:“你还好吧?”
谷风眉间有着明显的疲惫之态,道:“还好,这一路走来辛苦了些而已,也实在是臣不愿意再有所耽搁。”
顿了顿,又问:“陛下身边为什么没有近身服侍的宦官?”
萧凤梧抚了抚额,“为着这件事那些多事的御史也不知道上了多少奏折,幸而御书房距离内宫还有一段距离,而永安平素也从不踏足此地,所以我也由得他们说,只当耳旁风罢了。”
“这样确实不好,”谷风道,“陛下这基业是要千秋万代传下去的,总要为后世子孙打好基础定好规矩,否则的话,后世之君王可未必便是今日之陛下。”
萧凤梧凝眉思索了一阵,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千秋万代传下去虽然是个笑话,但是数代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你担心的也对,虽然我这一生只会守着永安一个,朝局也不需要用联姻来稳固,可是后世却未必,万一子孙之中出了不肖之徒呢?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谷风脸上浮现极其浅淡的笑容,随即又跪了下去,“这一次回来,其实臣也是为了向陛下辞行。”
萧凤梧神色并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微微有些感慨,问道:“你决定了?”
“是,”谷风的口气异常坚定,“不亲身到五胡不知道五胡是怎样的情况。那里毕竟是我的生身之地,我不想看着它就此没落下去。毒术和蛊术未必全都是害人的邪术,只要善于引导,我相信,将来一定能够开创一个全新的局面。
“如今五胡元气大伤,想要令它完全臣服于陛下,臣服于大禹,如今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臣恳请陛下答应臣,许臣十年之功,臣送给陛下一个稳定富庶而又忠心耿耿的五胡!”
萧凤梧伸双手将他扶了起来,沉声道:“谷风,你我一同长大,彼此之间的情谊,堪比手足……”随即他自嘲一笑,“这样的话在别人口中说出来都是感人肺腑的,但是从我口中说出来却觉得无比讽刺,我们之间的情谊,若是拿我亲兄弟之间的情谊来比,算是抬举了我那些兄弟,贬低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但总之,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谷风,你这几年到底有多苦,我都看在眼中,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
“不,”谷风抬起头来,目中满是坚毅之色,“我真一次真的不是为了自我惩罚!君玉,”他极其罕见的叫了萧凤梧的字,“你不是我,你不能理解那种我看到故土被折磨成千疮百孔时内心的震动和伤感,虽然离开的时候我只有七岁,但是我记忆中的五胡虽然纷争不断,却也存在着安乐祥和。
“我记忆中的五胡风景如画,物产丰富,老人都能颐养天年,年轻人都积极向上。
“孩子们都有快乐的童稚时光,可是这次回去,哪怕是仅仅两三岁的幼童,眼睛里闪烁的也都是惶恐不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