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墙缝让琉璃收敛了笑容。
“真的没有特别的气味?”她颇为不满地看着全尔同,“你就不曾尝尝味道?”
全尔同初觉愤慨,转念想到天下第一神捕成步堂也曾亲自尝过多种不明之物,遁世又暗自惭愧起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立刻将抠过墙皮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塞到嘴里,细细咂摸了两下。
不咂摸不打紧,一咂摸心里就是一惊。
“甜……甜的!”
“甜的?”琉璃也为之一凛,“当真是甜的?是细细的甜?润润的甜?还是略带酸味的甜?又或者是甜中透了些辛辣?”
“甜就是甜呗。”全尔同想了想又补充道,“有些像果子露。”
琉璃蹙眉垂眼,苦思冥想起来。
“甜味么……莫非是巴戟天的根研成粉和了天仙子?又或者是五灵脂?黄精虽甜,却也掩不住细辛的辛味。何况这几样的毒性甚缓,敷在墙上一年半载也难坏人性命。难道竟是西域或天竺传来的罕见之毒?嗯,听说吐蕃有一种以婴孩血和人骨灰合成的毒药,烘干后也是甜丝丝的,不过却是教人癫狂自残而亡……怪哉!怪哉!难道是我推想错了,毒药竟不是抹在墙壁上的么?”
“噫,投毒在斋饭茶汤里岂不更方便?”
“斋饭茶汤是统一供应,大小和尚分到的都一样,每日为悟本送饭的弟子也不同,这样投毒要么很难控制,要么又太容易被发现吧。何况——”琉璃白了他一眼,“那样清汤寡水的斋饭里撒点毒药,只要吃一口就能发觉不对劲吧。”
“不是也有无色无味的毒药么?”
“有是有。最常见的就是砒霜。不过,砒霜若是一次性致死,死状会很狰狞;若是日积月累的中毒,印堂、眼窝、牙关和指甲都会变成青黑色。你瞧悟本像吗?至于其他几样无色无味的毒药可都是某些江湖门派的不传之秘……”说到这里,琉璃突然双眼一亮,“呀,难道悟本之死还牵涉到一个江湖阴谋?”
她又冥思苦想起来,还顺手拽了枝狗尾巴草在嘴里轻轻咬着。
“难道是唐门的‘白帝城’或者‘蜀山青’?可自从十年前枫华谷一战,唐门高手折损过半,从此一蹶不振,近些年来极少涉足江湖是非,怎么会突然来取一个和尚的性命?又或者是五毒教的毒蛊?说不定这老和尚少年时曾游历南疆,与苗女结下一段露水姻缘又对人家始乱终弃,却不知自己体内已被下蛊,如今就是蛊毒发作了!什么?悟本从未离开过京城?好吧,也可能是菩提会下的毒手。和尚对和尚,难免也同行相轻相嫉,听说当年玄奘法师就曾被摩揭提国那烂陀寺的上座嫉妒刁难,险些回不了中土,直到如今那些天竺僧人还想夺回经书呢。呃……不过京城高僧满地,要开杀戒也轮不到悟本呀。”
她喃喃自语了半晌,神态是如此严肃认真,全尔同想要出声打断都觉得不好意思。
“咳,我尝出这甜味好像是……”
“是什么?”
“柿饼。”全尔同有些羞愧又坦诚地说,“适才我捏过那只柿饼,这甜味就是柿饼上的白霜。”
狗尾巴草飘落地上。
“罢了、罢了!没有江湖人士来搅局是最好。”呆滞片刻之后,琉璃终于欣欣然道,“原本这案情就够扑朔迷离了,我可不想好端端一本《琉璃推案传》先变《游鬼寺》,又变成江湖异闻录。”
接着,她冲全尔同嫣然一笑:“对了,全二郎还不知道这开善寺在建寺之前就是一座鬼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