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说这是冤冤相报,不好;又说世间因果皆是定数……为了说明这两者之间既相悖又相关,他颇有耐心地引经据典,也许是引用太多,到最后就没人关心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这回也一样。
他先引用一段法华经说生老病死为人世常态,又解释了一番何为三界四大五蕴六识,再说到三千大千世界,都是由业烦恼的业力所生……最后,琉璃毫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是说京城城一百一十二坊,每天都有无数人生无数人死么?”
端王很欣慰地合什颔首。
“不过既是中毒死的,想必已经报官备案。既已备案,全二郎为何还不来知会一声?”琉璃显然认为堂堂大唐华阳县主邸也当同西域极西处某位贤士的住所一样,被络绎不绝来求助的官差捕役踏破门槛。
为了实现这一愿景,她甚至求了长公主,将一个“有点头脑也有志向最难得是老实”的小录事全尔同擢入刑部,虽仍为录事,能遭遇各种各样横死暴毙之人的几率却比在京城县署高多了。可惜这位全二郎赴任月余,还不曾像琉璃期待的那样仓皇到访过。
“确实有个人被毒死了。”抢在端王又想起适当的经文前,宝瓶及时开口道,“死者身份特殊,死得又蹊跷,因此直接交给了大理寺。”
“咦,难道是哪位皇亲国戚我却不知?”
宝瓶摇摇头:“死者姓裴,道号剑心,是银青光禄大夫门下。”
琉璃轻嗤一声,正道银青光禄大夫不过区区从三品散官,其弟子又能有多大来头,忽然就从“道号”两字上联想到一个人。
“莫非是通玄先生的弟子?”
看宝瓶点了点头,琉璃的心情就更鱼跃了。
当今天子好神仙、尚玄默,数十年来崇道抑佛,天下有名的黄冠俱是宫中贵宾,时不时还要参详国事。通玄先生张果老便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位。开元二十二年,天子先后遣舍人裴晤与徐峤往中条山中访这位据说打唐尧时就侍奉圣君的活神仙入宫,好容易用玉玺诏书请来了,待他如活神仙般过了大半年,又建府邸又封银青光禄大夫,还差点把玉真公主下降与他。谁知这老道性子执拗,有一日便凭空消失,留书一封称山人自回山中去也。天子对这位不爱浮华的活神仙就更加景仰思慕了,所谓爱屋及乌,待张果老留下的弟子也倍加亲厚。
“原来就是那个传说中会飞檐走壁,还能一气饮一斗酒的小道童?”琉璃记起当年故事。
开元二十二年她还是个发梳垂髫的黄毛丫头,自然没有资格在内殿中旁观天子与通玄先生斗酒。不过那故事从宫内传到宫外,几乎无人不晓,还有数个为人津津乐道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