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如果真是天公地道,我又何需特意申明,是吧?”林宝槎冷哼一声。
“我的意思是,如今你既然可以善待她,她也并没有真的冒犯你,又何必再多虑呢。”
“我是不介意她待在船上,也不介意她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只是,她这样做……”
“还是让你受不了了。”
“这次我与秦郎头一回携游天下。”林宝槎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尽量抑制心头的不快,“游山玩水原本就应该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我只是不愿意被这样中途扰了兴致。”
“贝姑娘并不是你的客人,如果你不愿意,大可以请她下船。”
“我并没打算把她赶走。”林宝槎不耐烦地打断道,“她现在这样病着,又这样疯疯癫癫,把她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定会出事。”
雷恒哦了一声。
林宝槎气恼道:“就算是个丫头小厮,或者素不相识的路人,我也不会把人丢在半道上。”
“林姑娘真是慈悲为怀。”
“好吧,其实我仍然当她是好姐妹。”面对嘲讽,林宝槎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我知道她只是想不开,就像小时候,她也常常为一些事闹别扭。我们在庙会上买了小面人儿,舍不得吃就插在窗户边。想不到,她那一个被老鼠咬坏了。她哭得很伤心,我把我的送给她,她不要。后来爹爹买了许许多多面人儿给她,她还是一个也不要,只是哭着要她“那个”面人儿重新长出胳膊,变得好看。她总是这样,********认准自己想要的就不愿再改。问题是人力毕竟有穷时,钻牛角尖只能让她自己一直难过下去。她好像一直不明白这一点。忘掉那个面人儿,重新拿一个更新更好看的,不是很好吗?”
“然而,男人不是面人儿。”雷恒的声音很轻很温和,一副对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的模样。
被他这样打断后,林宝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变得干巴巴的。
“为什么你就断定是我对不住她?”她质问道,“难道善待她,就说明我心里有鬼?”
“并不是这样。”
雷恒迟疑了一下,接着以惯常的淡漠口吻说道:“就在今年春天,我因事路过虎丘。就在云岩寺,我见到了两个进香的男女。和其他人一样,他们满怀期待,在佛前许下了最真挚的心愿。我听见那男人说,如果这一次真能度过难关,他定要用红罗彩灯装饰一条彩船,敲锣打鼓地迎娶身边的姑娘过门。那姑娘则说,如果事与愿遂,她将截自己的青丝为绣,奉于佛前。虽然我是个男人,却也知道发绣是世间最虔诚的绣法,一针一发都是心血所凝。所以,那个姑娘的确是对她身边的男子情根深种。而男子对她的情意,纵然不比她用得更多,却也是心甘情愿谈婚论嫁了。”
林宝槎不语。
雷恒只好自己朝下说:“当时他们的打扮就是江湖儿女最寻常的模样。男人是灰布短衫,姑娘也只有一条头帕裹着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