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是百足生母的姓氏。百足恶狠狠地抬了头,努力把那一阵因为疼痛、寒冷以及饥饿所产生的难受劲压了下去。他想要说点什么,不屑也好,嫉恨也好,但因为许久不曾说话,他一张口却只能从喉咙中漏出了几分呻/吟。百足厌恶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他厌恶自己的弱小,厌恶自己的无法反抗。
那个叫卫一的提着百足,把他拎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对着百足伸出了手。
百足却恶狠狠地咬住了那只手。
“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即使手被百足咬得生疼,少年依旧语气轻柔,笑意未减。
百足忽然觉得周身温暖。那是法术,他知道。
很多人都在百足身上施展过法术,各种对于修士而言无伤大雅的法术曾让百足吃尽了苦头。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就是这么来的。同样是法术,这是百足第一次觉得温暖。他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牙齿。
有那么一刻,百足的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的脑子里充斥着无数杂乱的信息,一时间觉得热气上涌,手心里都是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的竟是:“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不知道对方的姓名、身份,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不知道他是好、是坏。可是,你要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百足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大概是因为他生命中真的太缺乏温暖了,也或许是因为他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善意,即使是那么微不足道的还带着一点点利用意味的善意。
百足活得像是野狗,有着野狗的凶狠,也有着野狗的敏锐。他想,即使是这么一点善意,也足以让他追随了。哪怕是少年想要利用他呢,至少这也肯定了他的价值,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呵呵……”那少年只是笑。
百足倔强地看着他。
看了百足许久,那少年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要走的路,寻常人可走不得。”
“我不是寻常人,我是、我是……”话出口时还是气势满盈的,渐渐又弱了,到最后便轻不可闻。百足敛了眼眸,声音沙哑如一位老妪,他失落地应和着:“你说的对,我什么都不是……”
百足什么都不是。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心疼他,没有人会用宠溺的眼光看着他。他活着,却又活得什么都不是。谁会在乎他过得好或是不好?谁值得他去付出所有的努力?谁爱他呢?
“你可以什么都不是,但你须得是你自己。”少年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百足猛然抬起头来,就见一双漂亮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少年先是叹了口气。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仍是不大,字字漫不经心,却又字字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走的路,若是败了,只怕会血流成河。但若是胜了,大约也是要血流成河的。如此……”
百足能从少年温柔的声音中听出一种寒意。他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少年眯起眼睛笑了:“……如此,你可还愿意跟?”
那一刻,若要说得风花雪月些,便是两个少年安静地站在雪地里,满世界满世界都是白色。似乎有风,衣袂轻扬,他笑容浅浅,于是他也努力扬了嘴角。他伸出手,他迟疑了下,然后紧紧握住。
但事实上却是,百足衣不蔽体,无比狼狈,他的体力甚至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站着,只有一双眼睛中还有一些神采。百足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坏人,这也不是善人。
百足想要逃离那一切,而少年手上传来的那份温暖让他如此贪恋。
“然后,我就点头答应了。主上当时还笑了,连漫天的雪花都仿佛因此而温柔了几分。所以,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下雪天。”百足抱着小猫,和小猫一起把初见时的场景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面对这种绝对是被严重艺术加工了的描述,妖皇觉得……百足高兴就好。
小猫听不懂百足的话,但这不妨碍它炸毛。
百足又动作轻柔地把小猫揉了一把,说:“对,我当初就是你这样子的,还咬了主上一口。”
对了,百足可不是什么可怜虫。他后来就把那些人全部杀了,手段残忍,然而笑容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