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槿眉眼上挂的都是笑意,唇角弯起的弧度不高也不低,恰恰是最开心自然的模样,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高兴什么,吃个饭也高兴,问个问题也高兴,走一段路,还是高兴。看着你的目光清朗明澈,在烛光灯影下黑得发亮。
赵抟之定定地看了一瞬,倒是真的解释了起来:“不喜欢故事,但氛围尚可。”
顾生槿愣了一下,心道赵姑娘果然与众不同,一般姑娘家都是会喜欢故事本身,讨厌这鱼龙混杂的氛围吧。就笑着问:“赵姑娘是不喜欢悲剧么?其实我也更喜欢那些欢欢喜喜美美满满的故事一些。人生本无十全十美圆满处,看别人的故事无不是求个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罢了,干嘛还要写个悲剧来赚人眼泪。”
赵抟之闻言,一时盯着顾生槿没说话,顾生槿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头疑惑地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赵抟之收回了目光,摇摇头道:“悲剧也好,喜剧也罢,都不过是作者想要展现的故事的结果,与观者何干?只是这个故事太具有欺骗性。”
顾生槿一愣,下意识就问了:“欺骗性在哪?”这不是现实向的be青春爱情故事么,竟然还有欺骗性?
只听赵抟之道:“故事里的主角素风,他不是江湖少侠,是女主角的暗卫,女主角也不是普通官家小姐,是公主。”
“啊?”顾生槿懵了,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他从没听梁深齐提过这茬。
赵抟之看顾生槿一眼:“你们没发现?女主角所穿全是宫装。而且风声辨人,是主人和暗卫之间独有的沟通和默契。”
顾生槿眼睛都瞪大了,他想了想,问道:“赵姑娘有什么根据吗?我有个师侄是极爱这个故事的,连他也没看出这背后的隐喻。”如果说只听一听曲目,就能猜到这主角是公主和暗卫,顾生槿觉得未免牵强了些。
二人这时已经走出去好一阵,周围已不全是看完皮影戏出来的观众,赵抟之沉吟了一会,方才告诉顾生槿:“若我没有猜错,这个故事写的该是二十多年前和亲的婉玉公主,而那个暗卫……”赵抟之停顿了一下,眼神晦暗,继续道,“是如今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他原是江湖人士,惹了仇家隐姓埋名做过一段时间暗卫,后凭借婉玉公主的推荐进入军队。其实他老早就成亲了,后来更是妻妾成群,真爱无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至死不渝的情爱,不过都是说得好听,唱得好听罢了。”
顾生槿见赵抟之说着说着,脸上显出一二分嘲讽来,暗想:不会是赵姑娘受过情伤吧?如果真有,那得是什么样的混蛋,竟然这么有眼无珠?
想到这,顾生槿安抚性地对赵抟之笑了笑,“正因为世间少有,话本里的真情才显得难能可贵吧。或许真如你所说,昭渠先生最初描写这个故事是受到了婉玉公主和暗卫的启发,但我想他写的素风能对林期声至死不渝,也是早就超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本人了,再说,我们又不是当事人,说不定昭渠先生写的根本不是指挥使,而是另一个名不经传早已死了的暗卫呢?”
赵抟之一愣,停下脚步想了半天,终于对顾生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弄错也很有可能。”
顾生槿突然有些好奇,问道:“赵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些?”
赵抟之神色又冷淡了下来,没有回他的话,只道:“很晚了,回去吧。”
问不出来,顾生槿也不执着,谁没几件不想别人知道的事?顾生槿笑着点点头,看到路边一个凉糕摊,又道:“赵姑娘,你吃凉糕么?软香润滑,又不会积食,很适合当宵夜。”
赵抟之瞅了顾生槿的肚皮一眼,抿抿嘴角:“你吃吧。我不吃。”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吵嚷嚷地喊了起来:“杀人啦!死人啦!”
顾生槿和赵抟之对视一眼,尚未有所动作,前面就有一道黑影忽然朝赵抟之的方向窜了过来,那黑影速度之快,说不得能和徐添风一较高下,必定是有绝顶轻功在身。
这当口顾生槿想也没想,立刻就举起剑鞘挡到了赵抟之身前。
砰地一声,黑影撞到了顾生槿的剑鞘上,又因惯性撞到了顾生槿身上,饶是顾生槿内力深厚,也被这人撞得倒退了两步。他才要稳住身形,就觉身形被人一扯,再抬眼就看到是赵抟之把自己拉离了那团黑影。
顾生槿不好意思地朝赵抟之笑了笑,“赵姑娘,我不是故意往后退的。”
赵抟之轻嗯一声,看着顾生槿的目光温温润润,似乎添了些什么,忽问:“伤到没?”这不是顾生槿的错觉,他的声音比平日里都温和了几分。
“没,没有!”偏偏这会子他们两个挨得近,被这么瞧着,顾生槿突然就不可抑制地红了脸,慌忙摇头,企图摇出点风来,驱散一下脸上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