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为何忧郁,为何转喜,苍儿懵然不知。她知自己身份,不该多嘴,踌躇再三却拗不过自己好奇之心,遂出言试探:“娘子”——话音未落,她就听到房门外响起环佩叮当之声,立即噤声,恭立一旁。下一刻,一位妇人身着华衣,腰悬玉佩,左右有几个侍婢簇拥着,自门外而入。苍儿连忙躬身行礼,道了一声:“老夫人”。
曹双一见,笑容一下敛去。她停下弹奏,起身相迎,恭敬请安道:“母亲。”
妇人唤了声“双儿”,神态和蔼:“吾儿继续弹箜篌,为娘也想听听。”
曹双低下头,道:“女儿技艺不精,让母亲见笑,不弹也罢。”
“哪儿的话,吾儿自小学弹箜篌,何人听了不赞,连乐师都夸好呢!况且为娘也很久没听你弹了。”
曹双心知,以母亲那脾性,定不喜她方才所弹乐曲,而她却不想弹别的乐曲,遂有意转移话题,抬头笑道:“上午女儿绣了一幅图,母亲过来看看可好?”
见她婉拒,妇人眉头不经意一皱,瞬间平复如常,笑着应道:“好,好。”
曹双伸手挽上妇人的臂,搀扶着母亲往屋内行去。
母女二人在一绷架前站定。妇人一眼看见,绷架上平展着一幅丝帛,绣着一片绿波荡漾,水上几朵青莲摇曳,水下两尾红鱼嬉戏,跃然如生。妇人了然道:“鱼戏莲叶间?”
曹双点点头,忙问:“母亲看看,此番女红可有进步?”
妇人一笑,赞道:“吾儿绣工越发细致精巧了,”手再一抚,道:“布线均密,针迹不露,着实不错。”
曹双听得此言,心头暗自欢喜,却受礼拘束惯了,只是羞涩一笑,不再多说一句。
妇人看在眼里,却转头对侍婢道:“你们都退下。”
侍婢纷纷应声而退。霎时间,房里只剩下母女二人。妇人遂从容坐下,动作慢而优雅。曹双跟随,也挨着她坐下。
妇人坐定后,方缓缓说道:“进房前,娘听到你在弹唱诗经里的《草虫》。”
曹双神色一下变得有点局促,低声道:“母亲。。。。。”
妇人继续说道:“也许是娘过虑,但此类乐曲,一味只道男女私情。吾儿身为大家闺秀,尚未出阁,理应娴静守礼,不该动辄弹唱。”
曹双再次低下头。
妇人指着那“鱼戏莲叶间”,又道:“鱼儿戏水,莲叶可采,也暗藏了男女欢情之意。吾儿绣出此图,让下人见了,难免暗中取笑。”
曹双一下抬头,委屈说道:“女儿并未多想,只是素来喜爱莲叶荷花,又爱鱼儿在池中游弋,所以。。。。。。”
妇人语气依然和缓,却是不容她争辩:“为娘只是提醒你,下回别绣此类图案,明白?”
——然则我在闺阁还能做甚么?
曹双素来知礼知节,眼下无端受责,心里顿觉翻江倒海似的,想辩解又不敢,直红了眼眶,一时抑闷得难以忍受。
未及捂上心口,喉里感到一股热在上涌。她忽地“哇”一声,呕吐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