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僧一片沉默,西方路途遥远,又有毒魔恶怪逞凶,虽说成功得成正果,但一个不慎落入虎穴,岂不要死于非命。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寺中,做一个念经的和尚为好,起码不用担心身家性命。
见无人肯去,李世民脸上有些不好看,国家花大批钱财养着这么多僧人,此刻正值用人之际,却无人肯为他这个君王卖命。
陈玄奘鉴貌辨色,上前道:“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他也是没办法,他受皇帝赏识之恩,若不站出来,那大阐法师的名号岂能保留。
李世民大喜,上前将他扶起道:“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情愿与你拜为兄弟。”
玄奘磕头谢恩。
李世民果是十分贤德,就去那寺里,当着众佛圣像的面与玄奘拜了四拜,口称“御弟圣僧”。他之所以自降身份去跟一个和尚结拜,并不是出于感激,而是刚刚听进了观音那句话。若陈玄奘此去能取得真经,那必成正果,身份自然就超脱凡人的行列,若能跟极乐世界的一个佛子结为兄弟,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若他去不得西天,也不过损失一个和尚而已,大唐国僧尼几十万,不差他一个。
玄奘感谢不尽,道:“陛下,贫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顾如此?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随在佛前拈香,以此为誓。
唐王甚喜,他就喜欢这种卖命为他办事之人,即命回銮,待选良利日辰,发牒出行,遂此驾回各散。
玄奘亦回洪福寺里。那本寺多僧与几个徒弟,早闻取经之事,都来相见,齐声问:“发誓愿上西天,实否?”
玄奘道:“是实。”
他徒弟真心为他好,劝道:“师父呵,尝闻人言,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
玄奘一脸肃然道:“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又道:“徒弟们,我去之后,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
众徒将此言谨记于心。
次日一早,李世民设朝,聚集文武,写了取经文牒,用了通行宝印。有钦天监奏道:“今日是人专吉星,堪宜出行远路。”
李世民大喜,让黄门宣玄奘上殿,道:“御弟,今日是出行吉日。这是通关文牒。朕又有一个紫金钵盂,送你途中化斋而用。再选两个长行的从者,又银絺的马一匹,送为远行脚力。你可就此行程。”
玄奘大喜,即便谢了恩,领了物事,更无留滞之意,奏道:“陛下,取经一事事关重大,贫僧不敢耽误功夫。这便去了。”
李世民点头排驾,与多官同送至关外,只见那洪福寺僧与诸徒将玄奘的冬夏衣服,俱送在关外相等。他见了,先教人收拾行囊马匹,然后着官人执壶酌酒。举爵,又问道:“御弟雅号甚称?”
玄奘道:“贫僧出家人,未敢称号。”
“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指经取号,号作三藏何如?”
玄奘又谢恩,接了御酒道:“陛下,酒乃僧家头一戒,贫僧自为人,不会饮酒。”
李世民笑道:“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为你饯行之意!”
君命不可违,三藏接了酒,正要饮之,只见李世民低头,将中指沾一撮尘土,弹入酒中。他不解其意,李世民笑道:“御弟呵,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
三藏从未出过远门,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路程,回道:“只在三年,径回上国。”
李世民道:“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三藏方领捻土之意,谢恩饮尽,辞谢皇恩,在随从的牵马下,出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