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家只是想找份赚钱养家的活计,为什么一定要签身契。”
“其他商铺也没有这个规矩。”
“……”
孙小娟见大家声音越来越激动,抬手止住大家的不满,“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说。”
乡亲知道自己这是来求井家帮忙找活路的,不是来找茬的,很快便安静下来,听孙小娟如何说。
孙小娟道,“之前我们和老族长解释过,之所以要让大家签身契是因为我们家生意的特殊性。我们家靠着独门技术开起的甜品铺子,这技术于我们至关重要,不签身契者我们不敢用。”
“大家乡里乡亲这么多年,也不会往外给你泄露啊。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是啊,一个村子里生活,大家的人品都有保证,谁也不会干那忘恩负义的事。”
“……”
孙小娟认真听着大家的议论,面上不显,心中却坚定。
这可说不准。
人心隔肚皮。
谁又能完全为他人保证,即便是最亲的家人有时也会互相算计。
“但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大家也知道,我们以前在南山村过得是什么日子,也是小甘想出这生意才一点点有了现在的好日子。
我们过好了,见乡亲们有了难处,也想帮忙拉扯一把。
我们帮了忙办了好事,自也想求个心安,不想因为付出善心日后反倒遭了殃。
我妯娌一家之前还想赖在我家,插足我家生意,被小甘强硬地赶了出去。
小甘说亲兄弟明算账,虽是亲戚,但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日子,可以互相帮衬却没有攀附着吸血的道理。
连最亲近的人都是如此,我们也是怕了,也希望大家理解。”
孙小娟这席话把在场的人说得面红耳赤。
他们连自家亲戚都赶了出去,防备着不让他们接触独门技术,更何况他们这些无亲无故的同乡。
愿意出面帮他们找出路已经算是发善心了。
老族长脸色也有些赧然,嘴唇翕翕想说些什么,孙小娟抢先又继续开了口。
“我们早说过,来我们铺子做工全凭自愿,不会强求。若缺人我们直接去牙行买人便是,大家不必有什么压力。
答应给大家找活计的事,小甘既答应自不会食言。小甘已经在打听了,请大家耐心等几日。”
孙小娟这句话很是打脸,在场几个脸皮薄的都赧然地垂下了头。
他们这么来势汹汹,弄得好像井家没了他们就找不到人干活一般。
人家拿地出那么高的工钱,自然有钱,牙行里多少奴仆买不到,想要什么样的随便挑,还全都听话老实。
他们这般端着架子,反倒有些不识好歹。
但为了份工钱就卖身为奴,他们也确实做不到。
老族长见求孙小娟也无用,看来井甘是打定了主意不会更改。
心里虽然失望,但也有准备。
他用那沙哑的嗓音问道,“小甘可有什么眉目?”
既然没法留在井家铺子做工,便只能期待着井甘另外帮他们寻活计。
老族长问起这个,大家全都期待地看向孙小娟。
孙小娟道,“好像是找着一个,但具体的小甘并未与我说,可能还没确定。等她确定好了自会告诉大家。小甘不是轻易许诺的人,她许了诺便一定会实现。”
从孙小娟得到保证,大家失望的心这才又重新活泛、期待起来。
井甘不在家,他们也就不再多留。
和孙小娟说了些‘致歉’‘方才情绪激动,若说错什么,别放在心上’等话后,才结伴离开了。
巷子里的邻居瞧见井家来了这么大帮人,还以为井家惹麻烦了,凑到他家门口瞧热闹。
见人离开的时候客客气气,并未吵架或打架,也就讪讪地又各自散了。
唯有张媒婆还站在井家门口没有走,等下坡村的乡亲和看热闹的都走完了,这才甩着帕子笑着走向孙小娟。
“这都是些什么人,瞧着像城外的灾民。夫人可是遇到什么麻烦,若有麻烦尽管开口,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不必客气。”
孙小娟现在非常不待见张媒婆,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直接关门,“不关你的事。”
结果张媒婆一只脚迅速地插进来,挡在了门口,让孙小娟没法关上门。
她涂了厚厚脂粉的脸白得像发面馒头一样,笑成了一朵菊花。
“夫人先别关门,我还有事想与您说呢,大喜事。”
一听‘大喜事’三个字,孙小娟就想起张媒婆第一次登门,结果搞出相错人的误会。
现在又从张媒婆嘴里听到这词,警惕心瞬间提升。
张媒婆见她还不放行,只能开口道,“大公子和杨珊的事,成了。”
孙小娟微讶,杨家还真同意了?
张媒婆被放进了院子里。
孙小娟没有把她请到堂屋入座,只是端了两张马扎,两人就坐在廊檐下,像随意唠嗑一样。
“杨家当真同意只把杨珊嫁过来,不必小甘嫁过去?”
鉴于之前交流含蓄造成的误会,孙小娟说得很是直白,避免任何的含糊。
“这个……”
张媒婆刚坐下正想开口,不想被孙小娟抢了先,还直点重心,让她想先打打太极都不行。
她沉吟了一会道,“杨家的意思是,您若舍不得二小姐,香巧姑娘也成,和杨公子年纪也更相当。两家亲上加亲,依旧是双喜临门。”
孙小娟本来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张媒婆有什么幺蛾子,结果还真有幺蛾子。
她听到让香巧换井甘,只觉一股热血直充天灵盖,屁股刚沾到马扎一下子弹起来,瞪着张媒婆大骂。
“放你娘的屁!”
孙小娟气得眼睛都要红了,恨不得直接上手抽张媒婆两个大耳刮子。
理智最终还是制止了她的暴力冲动,只是双手捏地咔咔直响,指着张媒婆的鼻子骂。
“我就知道你这张破嘴说不出什么好话。你当我们家姑娘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啊,随便你们挑挑选选。就凭他杨家,我呸!
香巧虽是我义女,却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就算杨家三番五次登门求娶我还要考虑,你们想这般折辱我的孩子,门都没有!”
她边骂边满院子转起来,张媒婆生怕她一个激动动起手来,警惕地离了老远,手中帕子捏地死死的。
“您别激动啊,有话好说,好商量。”
孙小娟气急,嘴里不歇。
“你以为我家井和娶不到媳妇,非要她家女儿不成。娶一个还要搭一个,他以为他们杨家是什么高门大户,我们要上杆子和他们攀亲不成。呸!和那种人家结亲,我还嫌跌份呢!”
“以后你再敢登我家门,看老娘饶不饶得了你。”
孙小娟已经抄起了扫帚,毫不留情地便朝张媒婆身上扫去,灰尘直往张媒婆身上扑。
张媒婆跳着脚不停躲闪,但她的动作可不及孙小娟灵敏,不一会整个人就已是灰尘扑扑,鲜亮的袄裙全没了光彩。
“滚,滚,再别让老娘看见你——”
孙小娟直接把人扫出了门,这才停了手。
张媒婆站在巷子里扑打着满身的灰,脸色惨白难看,也不再隐忍脾气,同样破口大骂起来。
“有什么了不起,真是给你脸了。你以为叫你一声夫人,你就真成夫人,高人一等了!穷酸乡下的村妇,有了几个臭钱就想当夫人,我呸!猪鼻子里插大葱,装相!”
“你又是个什么玩意还笑话我,你这种缺德媒婆就该被狠狠教训,免得以后再祸害人。跟你住一条巷子我都觉得丢人!”
两人都不是软性子,这会在巷子里对上,很快就引起了动静。
彩娘子抱着孩子出了门来,瞧见孙小娟和人吵架,赶忙上前劝和。
“有话好好说,这么多人瞧着呢。”
“什么好说的,以后别再登我家的门,我们家不欢迎你。”
张媒婆朝井家门口啐了一口浓痰,“谁稀地来啊。一个傻子一个瘫子,看你以后能找怎样的亲家。还嫌东嫌西,能找到婆家娶到媳妇就不错了。”
“你再敢胡说八道——”
张媒婆骂什么难听的话孙小娟都不在意,但只要说她孩子一句不好,她就能和人拼命。
孩子就是她的心头肉,她不准任何人欺辱、嘲讽她的孩子。
孙小娟已经从阶梯上冲下来,幸好彩娘子努力拦着,才没让两人打起来。
“您消消气,消消气,事儿闹大了对井小姐名声没好处,还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着又转头看想张媒婆,“您也少说两句,事闹大了对您有什么好处,您以后还帮不帮人拉千保媒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如今刘刚娃在井甘支持下上了学堂,彩娘子自然偏帮着井家。
但她那话也提醒了张媒婆,她给人保媒也是靠名气吃饭的。
井家这事若闹大传扬出去,以后哪儿还有人愿请她说媒。
张媒婆蔫了态度,孙小娟也没再得理不饶人,揪着不放。
小甘那身体婚事已经够难了,若名声再毁了,就难上加难了。
还有香巧,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种事说出去终究是女孩子吃亏,便也偃旗息鼓下来。
“大家都各退两步,算了算了。”
彩娘子打着圆场,又驱散着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张媒婆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了彩娘子一眼,说了声,“马屁精。”
而后甩着帕子起哼哼地走了。
这场骂战才到此结束。
井甘这趟出门连着跑了三个县,考察了数十家饮食业商铺,当机立断便定下了合作的商铺。
到双县时却在两家点心铺间犹豫不定。
这两家点心铺在当地都很有名气,各有各的招牌点心。
两家无论档次定位、客流量、实力都差不多,连铺子都在同一条街上,可谓竞争多年,实在难做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