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坚定地道,“我现在越回想越觉得他们两人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我有十来年没见过虎子,但人的五官是不会变化的,而且虽然过去了十来年,半年前那张脸与十年前没有一点变化,就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一点没变老。”
时间停止!
十年时间不可能不在一个人脸上留下痕迹,即便养尊处优、细心呵护的富贵人也不可能做到十年都全无变化。
王澧兰翘着腿靠在椅背里,精致的红色长袍瞩目、张扬,随意地瞟了一眼厅中的人道,“先把脸画下来,再拿着画像去找虎子以前的熟人认,自然就能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七八年前就死掉的鬼。”
孙昭沉吟着吩咐下去,“白知县带人去找画师画人像,我和孙桥去那人生前住的地方查一查。”
井甘关心道,“大人还生着病,不如我与孙桥一道去吧。”
孙昭又掩着唇咳嗽了两声,“没事,多动动好得快。”
他们都有事情要去做,井甘暂时无事,便去看萧千翎,却被王澧兰一把抓住手腕往前跑。
王澧兰还叫上了白眉神医,带着井甘直奔出官驿。
把两人弄上马车,自己跳到车辕上,马鞭一抽,马儿吃痛飞奔了出去。
白眉神医还没坐稳马车就动了,身体猛地前扑撞在车壁上,撞地头晕眼花
“你个杀千刀的,想撞死我!”
井甘也紧紧抓着两边车壁,气恼地冲着外面的人大喊,“王澧兰,你发什么疯,要带我们去哪儿?”
车帘被掀开,王澧兰俊俏邪肆的笑脸露出来,钻进一条胳膊摸了摸井甘的脸颊。
“等会你就知道了。”
还保密!
井甘气吐血,“你慢点,我胃都要被你颠出来了。”
王澧兰眉心一皱,“喔,对不起,我没注意,下次不会了。”
马车慢慢趋于平缓,白眉神医扶着车壁坐起来,靠在车壁上闭眼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冲着车帘龇牙咧嘴地骂。
“死小子,臭鳖孙,知不知道大爷我是谁,我堂堂白眉神医走哪儿别人不是客客气气地以礼相待,被你三番两次抓牲畜一样扔来扔去,你当你是谁!”
“他是大长公主的独子。”
反正坐着也无趣,井甘就听他嘀咕,帮忙回答了一句。
白眉神医噎了一下,“大长公主儿子了不起,皇亲国戚了不起?凭你是谁也不能这么对待长辈,我这把老骨头要被你扔出个三长两短,你替我养老送终吗?”
“你可以试试,大长公主府老有钱了,那你下半辈子就安逸了。”
井甘看他火冒三丈却又不敢掀开车帘对着脸骂的样子很是有趣,打发时间地逗他一句。
王澧兰突然掀开车帘看进来,翘起一边嘴角邪笑了一下,“可以啊,我给你养老送终,正好我们府里缺个看门的老大爷。”
“我去……”
你大爷。
白眉神医挽救面子地轻咳了一声,端起一副长辈的端重模样,转开脸不看他。
骂人的话自然也再骂不出口。
这可是大长公主的儿子,惹不起惹不起。
井甘才发现白眉神医竟然是个怂人,噗嗤笑了一声。
马车出了城门又跑了一刻钟,终于停在了一处荒郊野岭。
井甘掀开车脸往外一看,当即倒吸了一口气。
就见荒凉的山野间到处都是坟墓,有的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土包,有的简单插了个木牌,写着死者身份,一个稍正式些的石碑都没有。
而在不远处乱石堆积的地方隐隐可见有个大坑,里面横七竖八像是堆着些什么东西。
井甘眼皮子一跳,下意识收回了视线,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乱看。
这里不会就是乱葬岗吧?
那大坑里应该就是还没来得及埋的尸体。
虽然没看清楚,但只是想想井甘就有点犯恶心了,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尸体的腐臭味。
“我觉得你这辈子注孤身。”
井甘顺了顺胸口,调整情绪,终于渐渐压下了那股恶心不适感,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声。
王澧兰见她脸色惨白,一副难受极了的模样,心里很不好受。
想要拍拍她的背让她舒服些,被井甘气恼地瞪了回去。
他带着些讨好意味地虚心求教,“什么是注孤身?”
“注定孤苦终身,找不到媳妇!”
这话几乎是吼出来,声音不小,一接触到空气就被吹散了,一股空旷森冷的感觉袭上脊背。
把女孩子不打一声招呼带到乱葬岗这种地方来,是想吓死她还是吓死她,还是吓死她?
井甘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给嚼巴嚼巴吃下去,王澧兰却乐呵地很,“怎么会,我不是有你吗?”
井甘呵呵。
别说他俩早没那层关系了,即便有,就今天他这番操作,立马就要把他给踹了。
“好了,你别气,你不是好奇那人到底是不是虎子,我带你来这就是为了验证一下。”
井甘眉毛挑了一下,“虎子的坟墓在这?”
顿了一下,眼睛越睁越大,“你不会要挖人家坟吧?”
她作为一个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新青年,虽不迷信鬼神之类,但也接受不了刨人家坟头的事。
这人倒是毫无心理压力。
“这本就是乱葬岗,埋在这的都是无人祭拜、收殓的孤魂野鬼,怕什么?”
井甘嘴唇翕了翕,“不是怕,是没礼貌。”
“我们是为调查案子,为了还被害者安宁,是正义之事。”
王澧兰用着一副乖张不羁的表情说着‘正义之事’,还真是一点信服度都没有。
不过他这话确实没毛病,为了让被害者九泉之下安宁,只能惊扰亡人了。
王澧兰此时已经在乱葬岗里溜达了一圈,找到了虎子的墓。
“幸好还插块木牌,不然还真不知道是哪一座坟头。”
“是柳张氏告诉你的?”井甘问。
王澧兰从马车里拿了两把铁锹出来,直接甩了一把给白眉神医,示意他动手。
转头回答井甘,“她说虎子以前有个亲如手足的兄弟,虽然后来分道扬镳了,但虎子死的时候还是赶了过来,还自己出钱买了口薄棺将他埋在了乱葬岗。”
“既是亲如手足的兄弟,必然对虎子很了解了,可以找他来问问。”
王澧兰边与井甘说话边挥锹,见白眉神医抄着手站在一边不动,直起腰朝他飞了一脚土。
那些土都是埋死人的坟土,白眉神医嫌弃地抖了抖衣服,吹胡子瞪眼地哼了一声,侧过身就是不想动手。
他瞧眼井甘坐着的大石头,平平整整,上面还贴心地垫了一块布。
白眉神医挪过去想要和她一起坐,王澧兰长腿一伸绊住他的去路,努努下巴,让他拿起铁锹一起挖。
白眉神医怒不可遏,“尊老爱幼懂不懂,你别以为我当真怕你,我告诉你别太过分,小心我一不小心失手在你身上撒点什么。刚好用你做试验。”
王澧兰不以为意,警告地朝他走近两步,“快点。”
那充满压迫感的身高,一下就把白眉神医的气势碾压了。
“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你的毒还是我给你解的呢,你现在能看能说能听,可都是我的功劳。”
王澧兰整个人僵了一下,那句‘忘恩负义’尤为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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