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面居中的一张长案之后,歪歪斜斜半倚半坐一个四十余岁的华服男子,自然便是辽国皇帝耶律延禧。
在耶律延禧之下而在众人之上,又单独设立一个席位,却又用一层纱帐将几案、毡毯连同案后端坐之人笼罩其中。
这纱帐似有古怪,明明薄如蝉翼,却能阻隔视线,令人看不清其中玄虚。
在纱帐的四周,有两男两女分列四角岿然而立,腰间赫然都佩戴了刀剑,全不忌讳身畔咫尺之外便是堂堂大辽皇帝。
胡垆和周侗同时认出这四个男女中的一对,正是当初联手追杀周侗到宋辽边境的古北口,却被胡垆插手挫败的“黑水神宫”两大护法金鹰、银燕。
如此说来,那纱帐内之人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对于这位一身镇压辽国国运的人间神只般存在,胡垆自不免心生好奇,当即运转起“天视地听”神通,双目中神光闪动间,那一层质地颇有古怪的薄纱在他的眼中登时变得透明,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那位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绝色丽人。
便在胡垆目光落在身上的瞬间,这女子立即生出感应,蓦地开口道:“好个无礼的牛鼻子!”
话中虽含嗔怒之意,语调却并无丝毫情感波动,一双明眸之中也依然幽深沉静如古井止水。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胡垆和公孙胜的身上,猜测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如此有种。
胡垆呵呵轻笑,从童贯身后走出,面向那纱帐打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一时好奇,不合竟冒犯了宫主,恕罪,恕罪!”
帐内“黑水神宫”宫主卫紫菱的声音依旧淡漠清冷:“数年前你重伤本座护法,如今又大胆偷窥本座真容。两罪并发,岂可轻恕?本座听闻你有善饮之名、酒仙之誉,便当众罚酒一碗,聊做薄惩罢。”
话毕,薄纱微动,一只盛满乳白色马奶酒的金碗飞出,不徐不疾地笔直飞向胡垆面门。
胡垆面色陡然凝重,只因他并未感应到对方在这碗酒上附加任何力量,似乎就是单纯地罚自己一碗酒,这又是最不合情理之处。
在心中狐疑的同时,他缓缓抬起右掌,“归藏八印”的玄妙变化暗藏掌心蓄势待发,轻轻地由下而上托举,竟是顺顺利利地接住这只飞到身前的金碗。
金碗入手,他的面色再变,只因以他的神力和修为,竟也被这区区一碗酒压得手臂微沉——这一碗酒的分量,绝不下万斤之重。
“好一个黑水宫主,好一碗‘罚酒’。”
胡垆心中赞叹,知晓对方是在刚刚的须臾之间,不动声色地施法由他处摄来万斤酒水,又用类似道家炼制“癸水神雷”的手段,将万斤酒水凝炼成一颗“酒雷”盛在这金碗之内。
“幸好是贫道,若换了旁人,这一碗‘罚酒’下肚,登时便要粉身碎骨。”
心中闪念之间,他手托金碗笑道:“既是宫主赐酒,贫道却之不恭!”
随即,他将金碗送到嘴边,仰首一饮而尽。
辛辣马奶酒入喉的同时,胡垆腹中的“水龙珠”滴溜溜旋转起来,内中生出无穷吞噬之力,如长鲸吞海般将正要急剧膨胀爆炸的酒水吞个涓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