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说,罗南李维都是研究员呢。冲动起来,也就是隔空放放嘴炮的事儿。想调停,也不用万里迢迢过来这么麻烦,给他们两个开个版面,各自发表文章,隔空对骂,骂出一个一二三来也就是了。”
……有感觉被冒犯到。
罗南怀疑武皇陛下是过分“客观”了,这下连他本人都想开口辩解几句。
可这时,武皇陛下紧跟着又一个问题出来:“冲突就是这样了,矛盾又是什么?”
武皇陛下的“咬文嚼字”,颇有所谓的“女性特质”。
矛盾吗?
这是直指罗南和李维关系现状的核心问题。别说罗曼努斯,就算是罗南自己,也很难在三五句话的篇幅里说明白。
罗曼努斯本就被堵得说不上话,如今沉默时间更长。但终究,他还是郑重开口:
“应该是突破蒙昧的自觉和文明高位的戏谑……之间的碰撞吧。”
罗南微怔。虽不知道这一刻的武皇陛下是什么评价,可在他看来,罗曼努斯的总结看似空泛,却精准命中核心矛盾……的一个侧面。
他们这些旁观者,对于事态核心,实是有独到把握。
某种意义上,比罗南更像是知情者。
可接下来,罗曼努斯主动切换了话题,且借势放低姿态:“并非妄自菲薄,可协会目前无法处置这样沉重的命题,我们只有在一些表层事态上尽自己的责任。比如,尽可能让一场战争,变成一群海鱼的不幸意外……”
罗曼努斯试图调侃自己,活泛气氛。
多少出乎他的意料,第一个配合的竟然是罗南。房间里最年轻、但事实份量已经最重的超凡种,就这么笑起来。
“战争吗?罗曼努斯秘书长……”
“叫我罗曼就好,这样更自然。”
罗南并没有改变称呼,只道:“我觉得,大家没有必要在概念、以及一
系列内涵外延上使劲儿。我明白,今天秘书长到这儿来,是想‘讲道理’,半个小时前,墨拉也劝我‘讲道理’,但我们两个人的沟通比较失败,鸡同鸭讲……”
罗曼努斯就笑:“天底下也没几个能和墨拉讲清楚道理。”
“事实上,她的基本逻辑,我是认可的——应该‘讲道理’,但不是你们的道理。”
罗南稍稍停顿一下,几乎是百分百模仿了罗曼努斯“自我调侃”的微笑:“按照秘书长的说法,要讲的应该是矛盾双方,也就是‘自觉者’和‘戏谑者’各自的道理。
“毕竟这才是矛盾的主体……那么请问,总会属于哪一种?”
罗南的说法,其实是用他和李维的矛盾,置换了当下社会运行的基本逻辑,逼着总会站队了。
这有些直白的孩子气,但在某种意义上,才真是现实。
所以,罗曼努斯并没有提出异议,他只是在思考。
可这时候,又有人开口。
“总会那边,大约不是‘自觉者’,也做不了‘戏谑者’,大概希望当‘获利者’吧。其实是‘依附者’……依附时代的弄潮儿。”
开口的是欧阳辰,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其实,大家都没有站在潮头,只是被海水拍进肚子里的时候,能够多消化一些东西,仅此而已。”
武皇陛下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书本上:“所以你们是打算和远道而来、支着钱包等着大出血的绥靖人员,畅聊到天黑,再一顿饭把他送走?那恕我不奉陪了。”
欧阳辰笑了起来,就这么对罗南道:“这些‘获利者’正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战争准备,还有利益转移,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该把利益转移到哪里才更合适。
“这种当口,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像外交人员。这些旧执政官们,已经没有颠倒乾坤的能力了,也许从来都没有。”
欧阳辰从不是一个尖刻的人,可这样人突然犀利起来,也分外让人招架不住。
会客室里陷入了无以为继的沉默。
当满屋子都是聪明人的时候,看破语言的迷障并不可怕,只会让利益脉络更加凸显。
可如果在场的所有人,顺便都是无意于世俗利益的家伙,事情就非常尴尬了。
讲情怀、讲利益,都是死路。
剩下的唯有“原则立场”最终碰撞前,过于漫长煎熬的等待。
好不容易,罗曼努斯低声笑起来。
这种时候,他只能用自嘲来消解:“选择先到夏城,确实是艾布纳会长的妙算。确认一边被堵死之后,才会去考虑以前一直回避的点。
“最近,我会再往深蓝世界一趟,看那边有没有可以回转的余地。”
听上去,罗曼努斯也不像去深蓝世界的样了,他的语气显得格外真诚。随即,他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公文包,打开,并从中拿出一样东西。
是一本陈旧的笔记。
罗南看到,眼皮跳了跳,却并不怎么意外。
罗曼努斯视线投射过来:“这是艾布纳会长及总会作出的态度,我原本是要这么说的,也想把它再包装一下。但如今只一句:
“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