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鑫道:“您看,现在这个谣言的声势起来,老百姓如果有恐慌,我们正好可以顺势把事情给办了……”
老滕很疑惑道:“什么事?怎么办?你在说什么?”
梁鑫不紧不慢道:“阿公,您看啊,您心里担心的,无非就是银行没钱,大家都抢着要把理财产品退掉,担心银行破产,是不是?”
滕增岁不说话,但他看梁鑫的那种厌恶的眼神,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这一切,还不是你狗日的一手造成的?
要是为了一个还没来得及落成的东风广场项目,就把我市最大的混合所有制商业银行给搭进去,那滕增岁真心觉得自己百死都不足以谢罪。
当然了,临死之前,必须拉上梁鑫垫背!
但梁鑫直接无视掉了老滕吃人的目光,自顾自道:“那么我们可以想一下,如果我们银行手里有钱呢?我之前就跟李浩宇谈过,我判断,今年过年之前,国家肯定是会出手救市的。两三个月之内,我们要凑出八百个亿,我认为一点问题都没有。
到时候我们借到钱,这笔钱最好的去向,其实就是拿去还债。银行替东风广场还了债,而且不需要给老百姓付利息,这样东风广场就能少花整整五十个亿……
啊不,两年十二个点,就是九十六亿的利息!
再加上东风广场的资产和项目,到时候可以直接抵押给银行,这样外债就变成内债,东风广场整体项目,从今往后,直接风险清零!还有呢,好处还不止这一点呢。这笔债务全部转移到东风广场身上后,东风慈善向社会募集的四百亿……
不对,八百亿,是不是也就不用还了?
阿公,你想想啊,是不是相当于老百姓一闹,只要我们顺水推舟把这部分的债务关系理清楚,那至少就三方得利。第一,东风慈善账上有了八百亿,这么大一笔款子,我们拿去干什么不行?咱们集团本身就掌握东风慈善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就算是什么都不干,光吃这笔款子的存款利息,一年都是多少?当然了,再过段时间,集团就只有百分之七十五了,我个人占百分之二十,这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阿公,您先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听我说完先。
然后第二点,东风广场直接背了债务,相当于是向我们自己的银行借了八百亿,这笔钱相当于就从社会集资变成了正规贷款,原本要付给老百姓的利息,现在改付给银行了而已,对不对?那我就这么说,这笔利息,银行要不要吧?东风广场一旦流水稳定,我看银行巴不得东风广场永远负债,最好这笔钱几百年都不要还清。东风广场收租赚来的钱,全都让银行吃进去,其实广场就是给银行打工。您自己说,咱们集团,就是银行最大的股东,这样的场面,银行乐不乐意看到,集团又乐不乐意看到?”
老滕低着头,右手不自觉地,轻轻搓动了几下。
梁鑫又继续说:“最后是东风广场本身,既然欠的钱从外债变成了内债,这个项目的实际风险已经解除。就算最后出了什么问题,依靠时间的力量,再多的债务,也一定会有消化完的一天。最差的情况,无非也就是被银行接手。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优势,再继续增加负债,用来同时开工更多的项目,更快地把这个项目落实下去。原本需要十年才能做完的事情,现在资金充足之后,可能五年就能全面竣工。乐观地看,是不是五年之后,我们就能每年坐地收租三百亿,阿公,您自己难道就不想早点看到这一天吗?就算是退休了,这个项目也是您任内拍板的,是您的功劳啊!您想想,这个事情,对集团好,对银行好,对项目好,这天底下,还上哪儿去找这么爽的事情?”
听着老梁极具蛊惑性的话,老滕安静了良久,说道:“你还说漏了一点吧,就是对你个人,才是最大的好处。而且这个事情,就算我们能占到便宜,老百姓不是吃亏了吗?”
“阿公,那是他们自愿的。”
梁鑫道,“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闹事。是我们逼他们过来退款的吗?不是的。而且恰恰相反,是他们自己,吵着、闹着、逼着我们要退款。”
滕增岁沉声道:“这个事情,看来你筹谋已久了吧?”
“诶~”梁鑫一摆手,“阿公,别乱说,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
“呵!”滕增岁冷冷一笑,“你现在当然说什么都行,可我问你,万一这股势头真的起来,可银行又找不到钱,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理?”
“我一力承担。”梁鑫道,“你们拿我的资产去抵债,先把钱老百姓的利息给还了,这部分几十个亿的损失,我的资产刚好能填上这个窟窿。本金的话,少开几个窗口,慢慢还,还个两三年,总能还完。到时候东风广场的资产和项目也归银行所有,这些都是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我一毛钱都不会赖银行的。但是阿公,我也反过来问您一句,如果到时候银行能找到钱,银行会按我的这套计划来操作来吗?”
滕增岁沉默了。
如果真能搞到那么多钱,梁鑫的这套计划,肯定是非常可行的。
可令他无法释怀的是,梁鑫在这一次操作中,赚到的钱也太多太多了……他隐约间,仿佛看到梁鑫张开血盆大口,从原本属于集团的蛋糕上,狠狠地咬下来一大口,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拦,甚至还要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东风投资集团蒙受了巨大损失。
其实对集团来说,最好的结局,应该是梁鑫就地破产。
梁鑫这两年通过集团吃进肚子的那些好处,全部都再吐出来。
可是现在……
形势不允许了。
那八百亿理财产品的持有者——以W市几十万户中产家庭为主力的老百姓,已经开始往梁鑫给他们挖好的坑里跳,而需要直接承担代价的,却是集团旗下的银行。
如果银行不帮梁鑫化解这个危机,那么死的就是银行自己。
而银行如果帮助梁鑫化解这个危机,梁鑫从集团拿走的东西,集团又将永远都拿不回来。
即便表面上看,集团在这个过程中,也是实实在在地获取了利益。
但相比较而言,梁鑫获得的,却要更加多得多。
——个人的收获,甚至能和机构相比。
这不是可怕,是可恶、可恨……
滕增岁已经说不准,自己这两年到底是跟梁鑫做了比好买卖,还是做了笔巨大的亏本生意。
他眼中的不甘愿,逐渐一点点淡去。
屋外的暴雨,雨势也在这时渐渐弱下去。
老滕目光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发觉自己,好像看不透梁鑫,轻声道:“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不知道。”梁鑫摇摇头,又微微一笑,“但是我们保持造势的热度,肯定是有必要的。让老百姓紧张一两个月,社会越暴躁,效率就越高。到时候钱一到账,我们马上就解决掉全体市民急于拿回本金的燃眉之急。阿公,我们这么做,是顺应民意,顺应天意啊。您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国家,对不对。不要怕,上赶着白送上门的钱,咱们不要白不要。”
滕增岁深深吸一口气,看梁鑫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罪犯。
“你将来……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