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推开一个院门,院子中也有几人在中间守护着。看见首领回来,等候在院中的亲卫队长疾步上前过来见礼:“大帅,咱们在接收这个院子的时候,张怀忠还转交了一个女人,说是献给大帅的礼物,现在就在屋中。”
宋江看了看亮着灯的房间,几分醉意清醒了大半。对着自己亲信宋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此事。他对今天自己亲卫们的纪律很满意,在河州番人在四处肆虐的时候,义勇军的亲卫们照旧能够严守军纪。他原本有些被挑起的情欲,在看见自己亲卫们的瞬间,就已经平复了下去。
在要求别人的同时,必须要先更严格的要求自己,宋江很明白这一点。虽然这个时代将军和士兵大不一样,亲卫们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主将享受到了什么自己无法得到的就心怀不满,但是宋江自己始终过不去这一关。
“把那个女子带到厅中,我要问话。”年轻的大帅酒醉心明,作为数万人的首领,坐镇一方麾下掌控数十万军马的统帅,他时时刻刻都要小心自己在将士心中的形象。
“遵命!”亲卫队长躬身应道。
只不过边帅大人洗把脸的功夫,院中正厅就点起通亮的灯烛,摆起问话的桌椅。一个身着番人服饰的婷婷少女,被带到大厅正中跪下。
宋江慢慢踱进屋中,在案几之后坐下,略微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子。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宋大帅对张怀忠口中的河湟番部第一美女很是好奇,也许只要是年轻气壮的男子,在听说这第一美女的名声,都会产生出这种好奇心。
那女子闻言缓缓抬头,果然是一张洁白无暇的俏脸,脸颊上还有着泪痕,看样子哭了整夜。
面对着美女,宋大帅的声音和缓了些,毕竟这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也不是穷凶极恶的罪人:“你叫什么名字?”
“乔嘉惠,”跪在地上的女子吐出清晰的汉话,忽然伏下身去不断的叩首泣道:“大帅,请饶恕我乔家一族的罪过,嘉惠愿意终身侍奉大帅身旁,心甘情愿为奴为婢。”
宋江看着泣不成声的乔嘉惠有些惊讶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当一五一十讲来,不可有半点虚言。”他的确是奇怪得很,自己来到这里督战极其隐蔽,这个女子怎么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张怀忠不可能告诉她,自己的亲卫更不可能对她说。难道是湟州吐蕃人都已经猜到是我在背后指使此事,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乔嘉惠悲声答道:“小女子自小便崇敬大宋,从五岁起开始学习汉话,诗词歌赋也有些涉猎,一直久仰侯爷的词名,只恨不能一见。前几月听说侯爷要来坐镇西北,嘉惠便去熙州城外,有缘见到您一面,故此方才认出。”
“当真是如此么?”宋江并不相信这个理由,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几个月前远远的看过一次,一眼就能认出来自己的身份,这是决计不可能的。
“的确如此。”乔嘉惠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宋江有心深究此事,却下不去手对这个绝色女子动什么酷刑,有些为难起来。
“你不必虚言,是不是湟州其他番部传来消息,说本帅随军而至?要是你能老实交代,你们乔家族一脉,我未必不能手下留情。但是,你要还是用这种谎言欺我,明日就是你灭族之时。”宋江狠下心肠,厉声喝道。
乔嘉惠被这般狠话吓得一抖,半天也出不了一声言语。看见她这个样子,聪明的宋大人更是明白此中有假。
“嘉惠的确是早就仰慕大人,要是这句话有半点虚言,就叫我不得好死,百世不得超生!”乔嘉惠过了半晌终于抬起头,眼神凄楚望着宋江一字一字说道,语气中满是决绝之意。“嘉惠也不敢欺骗侯爷,我虽是见过侯爷一面,但只也是远远一瞥,并看不真切侯爷的面貌。今日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的祖父大人在城头认出侯爷的帅旗,故此派人转告家人,不得与朝廷为敌。嘉惠虽然愚钝,但河州军中将领像这般儒雅的,除了济宁侯爷还能有谁?”
宋江沉吟一下,乔嘉惠说的有些像是实情,要只是乔遮幕认出自己的帅旗,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算算时日,吴家亮那面网页应该收起,湟州番众已经插翅难逃。
“乔嘉惠,本帅随时掌管秦凤,但是河州番军并非我的直属。况且你们吐蕃人败者为奴本是惯例,我也不好去干涉此事。”宋江先前给她许了个愿,现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这种大事是断不容更改的,别说乔嘉惠只是河湟吐蕃的第一美人,就是天下第一美女,也不能改变他的丝毫心意。
乔嘉惠失落神色溢于言表,“谢谢侯爷,嘉惠也知道军国大事不能因女子而枉费,能得您有过一丝心思,便感激不尽了。现在奴家已经无处可去,甘愿侍奉侯爷左右,还望收留。”
乔嘉惠打的主意倒是简单,她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负。只要宋江能够收留下她,就算现在不能做些什么,只要时日一长,能得到宋江的宠信,自然可以改变族人们的命运,说不定复兴乔家也犹未可知。再说她先前说的话的确不假,乔嘉惠自幼崇尚汉家风采,对声名远播的宋江心有所思,这也是她为何这么大了还不曾嫁人的原因,所以这句话说起来倒是一些儿也不勉强。
宋江如何不会知道她的心思,他对自己的魅力还没有自诩到这种程度。这等美貌女子向来就是眼高于顶的,能够这样曲意奉承必有所图。
“不必了,我看你也算可怜,军中不方便收留女子,过得几日就放你离去。”宋江说完这句话,挥手命人将这河湟第一美女带下去。其实说这话是他是有几分不舍的,但谁都不会愿意自己身边埋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地雷,毕竟乔家族的灭亡是出于自己一手策划,他始终无法去相信这位怀着国仇家恨的娉婷女子。对于自己宏伟的大计蓝图来说,乔嘉惠再美貌几分也无济于事。
邈川城的今日夜晚,对于河州将士们来说是个难得狂欢之夜,对于乔家族人来说,却是一个无比凄惨的日子,或许已经不应该叫乔家族了,因为从明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在没有湟州吐蕃乔家族这个称呼。
与这边火焰冲天,喧嚣一片相反,在往北走近千里之外,湟州吐蕃最北面的南宗堡,只有一片漆黑,听不到任何声响唯有寂静无声。
南宗堡内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没有灯火,在靠近最高处密减部族长的宅院里,有一个房间内灯火通明,不时能穿出含糊的说话声,有人正在其中商议着事情。
吴家亮很着急,因为他刚刚接到大首领派人紧急传过来的一份命令。宋江派人这么急着送来的命令中很简单:所有攻下俘获的吐蕃人头目全部秘密处决,将所有部落番民打乱安置,丁壮抽调出来设置番兵,妇孺老弱于各堡寨看管,但不得有扰民之事发生。
现在灯火通明的房间内,便是吴家亮在传达着首领的命令。不光是要传达,他还要和众位将领一起商量,该如何把这道简单的命令实行下去,如何才能不引起两万多吐蕃俘虏的骚乱和反抗。
路仲达对他的担忧毫不以为意,在他看来那些吐蕃人要是敢不听话,全部杀光就好,还需要顾忌这些做什么。他满不在乎说道:“加亮副帅,大首领既然有军令到达,咱们也不必商议什么了。明日我就先把密减部的头人和他的子嗣家人全部拉出去杀了,还有这城中的大小官员,统统一个不留。这又什么好犹豫的?”
在这个房中,他们二人都是军中元老,和大首领关系匪浅。路仲达开口,其他人就算是觉得不妥,却也不好直言反驳。唯有吴家亮能够能够出演劝解几句:“路大哥,你说的要做起来是简单省事,可是大首领还有一句话,要将吐蕃男丁全部征召成军,要是这边处理得不好,就算勉强把他们编成一军,只怕上了战场也不会用心作战。要是临敌之时倒戈一击,那怎生是好?”
吴家亮的话说得很轻,但是道理却是实实在在的。路仲达无意反驳,只能是小声嘟囔几句:“大首领也真是的,这些个番人要他做甚,人数又不多,打起仗来也不行,真不知道大帅是怎么想的。”
吴家亮知道路仲达是个直爽的性子,肚子里向来憋不住话,其实他的这种疑问,义勇军中其他的将领们也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其用番人组建一支军队,倒真不如多招些大宋百姓重建新军。这样做最起码不用时刻防备着,生怕自己身旁的友军会叛国投敌。
吴家亮见众人都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只得咳嗽一声说道:“众位,大首领既然下达了这个军令,大家便不要去想其他,今天夜里我和你们商量的是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办好。”
义勇军中纪律,第一个便是服从。在座的众将得副帅提醒,也只有把旁的心思抛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商议着,在何处率先施行大帅的军令,部族首领们怎样处决,新军如何整编,俘虏中的老弱妇孺又该安置在何处,如何能够在保证安全的同时,牢牢的把他们掌控在自己手中。
不少人心中也在揣测,大首领下达这样的命令,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急着整编番兵,肯定是缺少人手。可是现在义勇军近两万抵达南宗堡,控制着湟州北部乳酪河一线的两座堡寨。徐爽领秦凤弓手三万大军,进驻通川堡一线,严防西夏听说湟州吐蕃危急派兵南下偷袭,同时又可防止湟州吐蕃向无路可去之下,向北越过胤六岭山口,逃亡西夏境内避难。
南线二十万大军猛攻,北面五万人马截断后路,这么多人还不够用,大帅心中的计划到底有多么庞大?每个人心中都百般猜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