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萱望着那个有些孤零的背影,那一刻表情异常复杂,谁都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可是无论她如何想,她都猜不透刘铭这个人,但她偏偏又能理解这个人。她突然现,刘铭这个人实在很特别,有些事情他看的很淡,可是有些东西他却无法割舍,尽管这种性格让很多人不理解,可是曹萱却其实早就明白。
刘铭并不知道曹萱在远处,他只是望着土包,心下黯然,他回到曹操的营寨后,就已经在听到曹操杀降的消息后悄悄的出了营寨,好在兵士对他只有敬畏,再加上他好歹也是有个一官半职,出入营寨并不困难。
他出了营寨,找到了青霄,为它挖了个大坑,安葬了它,然后呆呆的立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天色渐暗,刘铭终于转过身来,微微愕然,因为他看到了远方的曹萱,他不知道曹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知道曹萱在他身后立了多久,但他知道曹萱绝没有敌意。
望着远方曹萱的身影,天色黯淡,可他看到远远的曹萱清晰的有如近在咫尺,这实在是种很微妙的感觉。
缓步的向曹萱走了过去,刘铭浮出笑容,“曹小姐,没有想到在这里见面。”
曹萱突然问道:“你埋葬此马,是否因为此马是我送的?”
刘铭微愕,半晌才道:“我埋的时候倒没有想到,可是曹小姐提及。我这才想起。如此想来,倒是有愧对曹小姐的厚爱。”
曹萱目光闪动,突然笑道:“我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梁兄究竟是为什么埋葬这马儿呢?”
刘铭想了良久才道:“可能是求已心安吧。”
“这里这么多的死人死马,不见得你去埋。”曹萱伸手一指,似笑非笑着。
她多少有些无理取闹,刘铭唯有苦笑,“在下能力有限,倒让曹小姐失望。”
“你这么心软不行。”曹萱摇头道:“在这个世上。弱肉强食,这些人死就是白死,马也一样,你连匹马都是无法割舍,如何做得了大事?”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刘铭喃喃自语,“如果成就大业的人一定要让更多地人送命的话,梁凡做不来那种人。况且……人一定比马要强么,这些士卒活着的时候就浑浑噩噩,那营寨里的大人们墙头草一般随风摇摆,不见得比马儿要强。”
刘铭说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时候。曹萱微微一怔,喃喃念着,“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陡然抬头。曹萱凝望着刘铭道:“梁大人,这次是你做的诗吧?”
刘铭一怔,才记得这诗是唐朝才有,自己有感杀戮惨重,随口说出一句,倒让曹萱认为有才,这让他多少有些汗颜。只是今天总感觉曹萱有些古怪,到底哪里古怪偏偏说不出来,或许是曹萱今天说话很多,且不是那么豪爽的缘故?
至于其他的原因,刘铭不愿意去想。
“我哪有什么文采,不过是又一次我爹抓了一个说书先生,那先生随口说了一句,我就记了下来。”刘铭遮掩说道。
“哪里的教书先生?”曹萱执着问道:“何况梁兄本来不是没跟令尊学过什么诗文么,怎么能记得住教书先生随口说地一句?”
刘铭头皮有些麻,曹萱却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又缓缓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若是平平淡淡也就罢了,偏偏你每次出手都是事无不成。如此一来,你可知道你暗抢了多少人的荣华富贵,你以为他们会轻易放过你?”
刘铭一怔,没有想到曹萱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关心的话来,如果换了他是曹萱知道自己明明就是刘铭却不承认……绝不会还这样平静。
刘铭沉吟半晌,才道:“此事难道没有化解的余地?我倒没有想过什么荣华富贵,如果有什么人想要,我可以跟曹公说起此事。”
曹萱望了他良久,才道:“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可是你以为跟着我爹走了这么久,想离开是件容易的事?我爹连我都可以拿出来留住你,你八陡山的兄弟也一样可以留住你,甚至你想去的地方也会抵触你的。”
凉风一过,刘铭不由有些冷,喃喃自语道:“看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点不错。”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曹萱喃喃念着刘铭这句话。目光中灵光闪动,“梁兄,我说话倒是极有深意,远非你流露的见识能比。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是这八个字。说尽庙堂甚至天下之事。江湖,好一个江湖,我倒第一次听说有人用如此说法来形容我们所处的环境!”
她的口气中多少有些佩服,刘铭却是头痛,以前和八陡山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多说他那个时代地流行用语,可都是被人一笑了之。刘铭知道一种语言,甚至一句话想要流传下去,那必须要太多人的努力或者大师级别的人物才行,诸如达摩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八个字,也需要弟子相传多年,他刘铭说句话,很快就会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所以也不用刻意的模仿古代的言语,控制自己那个时代的流行用语。
可现在面对的却是一个聪慧无比的女子,一个他很想迎娶的女子,一个曹操的女儿。
“我只是听教书先生一说。”刘铭把这些光环套到子虚乌有的先生脑袋上,“我就是记忆好些,也就随口说出来。”
“那位教书先生身在何处?”曹萱飒然一笑。
刘铭晒然道:“云游四方去了。”
曹萱哼了一声,“你家的先生莫非是个和尚,还喜欢云游?我是喜欢用这副模样拒人千里之外,我现梁兄你却喜欢深藏不露。”
“不是不露,藏拙而已。”刘铭微笑道,“其实曹公心中应该会有决断,到时候我也绝不会阻挠任何人的荣华富贵的。”
曹萱抬头望天,努力不去看刘铭,叹了口气道:“我只能说,就算你有容人之量,不见得别人也有。”
那一声悠悠扬扬的叹息,随着转身离去的曹萱慢慢消弭空中,只留下刘铭立在夕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