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液体流动,火蛇随之前窜,转瞬就要把土垒之间的土地蔓延覆盖,可很多江东军还是没有察觉到这种危机,有的脚下甚至踩的就是这种液体。董袭全身的寒‘毛’几乎竖起,大叫声中,“传令,撤!”
他撤字一出口,已经最先的向外垒跑去,他和丁奉、贺齐不同,他用正兵,却绝对不会像丁奉、贺齐一般身先士卒,舍命攻打。是以他虽是将领,在江东军之中甚至有些靠后,众人见主将突然失魂般奔走,都有了那么一刻徘徊,不知道是要上前还是退后,这时候才有更多的人发现异状,骇然失声。
徐州兵虽然不能阻挡如‘潮’的江东军,可大火却能!
趁着夜‘色’,土垒之间早就无声无息的流淌着要命的液体,火蛇在上面游动,转瞬土垒之间,烈火冲天。
烈火隔断了万余江东军,无数逃不及的江东军身陷火海,惨不忍睹,先冲入内垒的江东军暗叫侥幸,土垒设计的巧妙,大火竟然对内垒并无影响。江东军庆幸逃脱一劫,可转瞬心中涌起无边的寒意,一列列、一排排的徐州军涌到,对进入内垒的江东军形成绞杀之势,徐州兵没有烈火的炽热焦灼,却带来了千年寒冰的刺骨‘阴’冷……
火起到升腾不过转瞬的功夫,无数江东军惨声嘶叫,化作火人般窜来窜去,凄厉无比。
董袭退出土垒的时候,浑身冷汗。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刘铭会这么狠,竟然在土垒之间布下火攻,他若是贪功冒进,这时候多半早被烧成了焦炭。
桐城东的火海让太多人目瞪口呆,就算祖茂都是大皱眉头,江东军们见到同伴都是烧成焦炭般,亡魂皆冒,早离的远远,再也没有兴起攻打的念头。
进入内垒的江东军听着身后同伴的惨呼,见到徐州军‘精’锐尽出,不由手脚发软,早就丧失了斗志,徐州军却是憋的狠了,毫不留情的冲过来,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戮。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求饶可讲,除了生,就是死!董袭所率之部加上增援的江东军,起火之前足足有数千的江东军冲进来,大火未灭之时,已经被徐州兵斩杀的一干二净。
火燃的更旺,浓烟滚滚,带着灼烧的焦臭上升到半空,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傲视天下苍生。
陈武、丁奉那面见到火势怪异,也知道不好,心道徐州兵在土垒之间放了易燃的油类,这么说只要冲进去也是死?
谁都抱着这个念头,只怕徐州军‘玉’石俱焚,方才本来恶狠狠的攻打,这会儿心中有了疑虑,只是去看脚下是否有异样,不由锐气尽丧。
徐州军却是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的反攻回去,瞬间将南北的江东军尽数驱逐出了外垒。
刘铭凝望着大火,握紧着单刀,又向祖茂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到那个人影还在屹立,心中戒备,虽然徐庶临走前教授他的阵法确有妙用,他却不敢太凭恃。
祖茂此人做事不择手段,他当然要全力以赴的应对。被火烧死的确很惨,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可怜别人,再说现在在刘铭看来,被火烧死和被刀杀死没有任何区别,望着远处山丘,刘铭只是心思飞转,暗自忖度祖茂下一步要如何下手。
祖茂双眉紧锁,这才发觉刘铭的手段毒辣,看起来已经不让于他,望见朱桓眼中也是茫然,皱眉道:“休穆,吕范的大军还没有赶到吗?”
其实他这时候也是大为头痛,知道这一仗看起来江东军占尽了优势,攻势如‘潮’,‘逼’的徐州军不能出头。没有想到事到临头,一把全输了出去。刘铭只是摆阵死守让他攻打,没想到却比两军冲锋更让他损失惨重。如今丁奉伤痕累累,贺齐锐气尽丧,董袭本来圆滑稳进,所率江东众却是损失最惨重的一个,唯一剩下的大军就是陈武了,可感觉到陈武那面已经连连后退,显然是对这见鬼的安营阵法产生了畏惧心理。
这不是粮仓,这分明就是个魔窟,张开了血盆大口,狂笑着‘诱’使别人送上‘门’来,吞噬江东军连骨头都不吐!
两军‘交’战勇者胜,陈武那面的江东军心中畏惧,不言而喻,离败退已经不远。
祖茂心中狂热,只是默念着刘铭的名字,双眸远望营寨中的人影憧憧,已经不知道哪个是刘铭。可他现在心中却有了悔恨,骄兵必败,他还是轻视了刘铭!
虽然他知道刘铭在荆襄,可他攻打庐江的大计却从没有考虑到刘铭,刘铭横空杀出不过是一天的功夫,他差了也不过是一天。
只要再坚持下去,一定能转败为胜,如今比拼的是毅力,比拼的是坚持,祖茂心中执着的想。
陆绩和贾诩对他分析的丝毫没错,他已经有了定势,他也是个标准的赌徒。在他眼中,世事只用输赢来判断,成王败寇,半分不假!
“今夜,一定要取下桐城。”祖茂再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握紧了拳头。他不认为自己输了,最少他手上还有筹码。
一个标准的赌徒,只要手中还有筹码,总还会是踌躇满志,有赌不为输的道理在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
见到祖茂有些失去了冷静,朱桓苦笑道:“祖将军,我已经通知吕范将军他们,赶来要一段时间,可我觉得……”
他犹豫是否谏言的时候,突然见到祖茂的脸‘色’微变。跟随着祖茂的目光望过去,见到庐江城的方向有无数江东军涌来。
队伍不成阵型,看起来不是赶来,而是溃败!
祖茂心中一跳,不再袖手吩咐他人,身形一纵,已经窜了出去。伸手抓住一名江东军,祖茂皱眉道:“怎么回事?你们的统帅是谁?”
江东军吓了一跳,见到是祖茂,慌忙道:“祖将军,大事不好,我等是吕将军的手下。”
祖茂双眉一扬,“吕范呢?”
“我也不知道吕将军去了哪里,或许走散了,或许带着队伍断后!”江东军可怜巴巴道。
祖茂肺都差点气炸,暗道这临时凑起来的军队,实在是有些小觑徐州众将了!
听到吕范不知去向,祖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庐江难道出兵了?”
江东军惊惶的点头,祖茂继续问,“是谁?”
江东军摇头,“祖将军,我不知道,你不要杀我!”
祖茂长舒一口气,放松了手,他虽然心中狂怒,可毕竟没有到了和个蟊贼为难的时候。见到远方一骑飞奔而来,却是庐江斥候,祖茂伸手拉住,那伺候见到祖茂大喜道:“祖将军,吕将军急告,庐江出兵作战,为首一将却是张辽。吕将军率部拼死抵抗,是战是撤,还请祖将军速做定夺。”
听到张辽三个字的时候,祖茂的眼皮跳动下,眼中‘露’出异常古怪之‘色’,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朱桓已经冲了过来,诧异道:“张辽不是在桐城之中,怎么会再次出征?祖将军,此人领军能力甚至可能直‘逼’吕布,你……”
他‘欲’言又止,只怕祖茂还是不听纳谏。祖茂摆摆手,神‘色’有了无奈,“休穆,传令下去,全军放弃攻打桐城,全部撤退到洛口。让吕范率军先撤,命丁奉率部押后,陈武率部在山旁设伏。张辽若是追杀,三路回击,若是不追的话,连夜撤退。”
朱桓终于长舒一口气,“得令!”
祖茂见到朱桓远去,回头望向桐城,只见到桐城东还是火光冲天,长吐了口气,喃喃道:“刘铭,我记住了你。”
他翻身上马离去,转瞬没入黑暗之中,身后跟着的如‘潮’般败退的江东军……**
清晨,阳光再次升起的时候,给桐城城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一天一夜疯狂的攻打后,桐城的木城看起来已经千疮百孔,可恢宏不减。这个奇迹般建筑出来的防御或许还不完善,或许准备的仓促,可有徐州朝军民的同心协力,已经可以完全弥补这些不足。
木城、土垒、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淡淡的金‘色’,像是喜悦,又像是释然。
江东军在夜半的时候撤走,可所有的人似乎还是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江东军就这么撤了,他们为什么要撤,难道是因为刘公子的一刀,刘公子放的一把火?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庐江已经出兵。张辽出兵庐江,击溃吕范部后,并没有顺势掩杀,而是径直回转庐江。
有时候,江东军卷土重来不是因为没有斩尽杀绝,而是因为庐江内部有极大的隐患。张辽甚至没有到桐城来见刘铭,自然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庐江出过兵。
在江东军重兵压境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想到会坚持到现在,所有人都是咬着牙坚持,只因为他们的刘公子和他们一样,从未有过休息。
刘公子与他们同甘共苦,甚至以一己之力杀退桐城西的江东军,他们这点辛苦又算得上什么?
一夜间,他们经过了太多的‘波’折磨难,热血沸腾,早就少有人考虑后果如何,只要轰轰烈烈的活过,就算轰轰烈烈的死又能如何?可他们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候,江东军突然撤兵了,这让太多人感觉到意外。
放眼望过去,只见到尸横遍野,阳光给遍地的尸体也撒上一层淡金之‘色’,却满是凄凉荒冷。
桐城东的泥土上还在冒着轻烟,遍地焦土,狼藉一片。到处是尸体、断枪、残旗、碎甲,可活生生的江东军,真的一个都是不见。
清晨的‘露’珠挂在能依附的物体上,晶莹剔透,好像伤心的泪水,又像是苍天的喜极而泣。有兵士跪下来,有百姓跪下来,有人捧起带有芬芳的泥土,有人将脸埋入那一方热土……生死的压抑到暂时的解脱,那种释然、轻松、难以置信终于憋出了‘胸’腔中深深的怒吼。
有人嘶声道:“我们赢了!”
有人流泪道:“我们赢了!”
还有人跳起来,纵声高呼道:“我们赢了,刘公子万岁!”
“我们赢了,刘公子万岁……”
“刘公子万岁,我们赢了!!!”
所有的人那一刻开始释放心中的一切情感,笑中带泪,泪中有笑。他们或许根本有的还没有见过刘铭,只是这一夜,只要守过桐城,只要英勇的站出来,刘铭的名字就和他们永远的铭刻在一起。
桐城内沸腾起来,红曰也是再次撒下了火辣辣的光辉,有阳光,有希望!
此刻的刘铭,神‘色’有些沉凝。伸手抚在一人的脸上,为他盖上未闭的眼眸,那人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手上还是紧握着断刀。
紧紧的,毫不放松,直到死的那一刻,他显然还没有忘记在作战。
刘铭抿着嘴‘唇’,眼眸中有了泪水,四周的兵士都是沉默无言。默默的注视着刘铭,注视着这个只能让他们仰望的身影。
“刘公子,现在怎么办?”甘宁终于小心翼翼的问。
刘铭缓缓的站起来,环望四周,阳光笼罩下,生机勃勃。
“我带几个人去庐江。”
“去庐江做什么?”甘宁有些不解的问。
众兵将也是不解,有人问,“刘公子,桐城不守了吗?江东军再来怎么办?”
刘铭脸‘色’肃然,沉声道:“经此一战,江东军胆寒,如今早已败退回转。我想短期内暂时不会前来攻打。可我们亦是不能放松,你等该垒土的垒土,该加固的加固,庐江离此不过十里,只要有江东军前来,就算千军万马,我亦会杀进来和你们在一起!”
他声音沉凝,只是坚定之意不容置疑,众人都是点头,丝毫不怀疑刘铭能做到这点。
“我暂时离开桐城,守桐城之事,甘宁为正,魏延为副,有事‘精’诚合作,切不可意气行事,坚守待援即可。”
二将都是点头,魏延突然道:“刘公子,若是回庐江,你要小心。”
“刘公子,最好多带些人手。”甘宁也不放心道。
二人当然都有言下之意,那就是要对皇甫无逸小心。刘铭伸手一指四周,轻声道:“昨夜一战,江东军留下万余的尸体,可我们大徐州兵士也是丧了数千之多。”说到这里,刘铭声音有些嘶哑,“他们为了大徐州、为了家人、为了庐江的百姓、为了我一个刘铭一直不说什么,可我怎么能装作没有看见!”
众兵将沉默下来,只是眼中也是饱含着热泪。
“他们也有妻儿,也有老小,死后难道无憾?死后难道无念?”刘铭肃然道:“我现在就去庐江,为他们讨回他们希望、期冀、却是不能对我再说出的要求。庐江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要去,不然何以面对他们?!你们放心,我刘铭想要的东西,无人能拦!”
众兵将单膝跪倒,以刀驻地,齐声道:“谢将军!”
赵云望着刘铭,猛地拉住,“公子,若去庐江解围,我去即可……孔明先生有飞鸽传书而来,太史将军未能前来,半路遇伏,只来得及发出一只信鸽再无反应!孙伯符周公瑾都不在庐江,江东真正的‘精’锐也不在此,攻江夏是虚,攻庐江……也是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