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只要几封书信,就能让江东新兴将领对祖茂起了猜忌之心。如果再有江东军内的细作推波助澜,或者再用点别的手段。祖茂危矣。”
关羽也明白过来,振奋道:“只要杀了祖茂,江东军必定人心惶惶,到时候江东大军,不攻自溃。军师这计谋,果然高明!”
刘铭却是沉吟,皱眉道:“可这样一来,江东军内的那个细作,也必要有不低的身份,否则推波助澜容易弄巧成拙。”
诸葛亮却是将手中信鸽传来的布帛一振,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想郭奉孝会为我借来一阵东风的!”
刘铭等人在江夏费尽心思揣摩的功夫,祖茂亦是双眉紧锁。
这二人本是除了战事,风马牛不相及,可一封书信,却将二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书信简单。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悉闻祖将军勇冠三军,相识日久,盼能一叙!
祖茂凝望那封书信。目露沉思之色,眼下地情形虽有利江东军,可祖茂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局面而已。
一起前来征战的凌统、贺齐虽是勇猛难敌,可谁都知道,此次在柴桑对战刘铭,周瑜手下第一大将,却是祖茂!
祖茂跟随孙家多年,眼下虽是周瑜地手下,可周瑜也不会怠慢,跟他的兄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孙家有诺大江山,可说有祖茂极大的功劳。
可祖茂并不居功,甚至有些忧心,他知道,江东军已有些改变,不再像当初的江东军了。
别人或许并不知情,祖茂却是心知肚明。
江东军当年并肩抗敌,可说是铁板一块,虽有矛盾,可因为孙坚地仁德,均能消弭不见。可击败刘备夺取广陵后,江东军内部已爆发了一次危机,危机的原因很简单,分功不均!
以往的江东军,是为生存和保护家乡而战,那时候的江东军,悍不畏死,前仆后继。也很容易就肃清了盗匪,击退收服了部分山越。可现在的江东军,却是为扩张和掠夺而战,现在的江东军,作战之前都会有些犹豫,作战之后,也会有人抢着分功。
如今周瑜在柴桑练兵,不仅是在练兵士的能力,更是在练兵士的心力。一个能征战天下的军队,不仅要能征善战,还要有铁一样的军心。
祖茂想到这里,幽然一叹,心事重重。
其实这次冒然从柴桑出击、觊觎江夏,非祖茂所愿。
连年征战,江东军此前的粮草都已经只能在庐江就地掠夺,实际上江东的土地与百姓已经疲惫不堪,从未有缓冲之时。长途远征,就算如眼下般攻城拔寨又能如何,刘表的大军还没有出动,若是深入江夏,庐江的张文远和淮南的高顺可都是名将,趁机南下偷袭后路还是难以支撑。
这些祖茂明白,他也认为周瑜明白,可周瑜为何执意要攻击江夏呢?
祖茂想到这里,双眉紧蹙,他发现孙家到了孙策这里,也改变了很多,他和手下兄弟谈心地时候少,听信身边近臣的时候多,如今虽然近臣还是周瑜,可这样下去,难保所有人都是周都督。近小人,远贤臣,终究是取死之道。
想到这里,祖茂已决定,无论如何,最近都要找周瑜谈论下形势,劝劝孙策稳健起来。这江山辛苦打下,不能一朝尽丧。
突闻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祖茂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地书信。倒扣压在案头。对于刘铭所谓的招安,他是嗤之以鼻,可也问心无愧。虽不认可周瑜眼下地策略,但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次他召集凌统、贺齐前来,就是商议破解江夏大军之法。
就算是祖茂,都不能忽视有如猛虎的关羽大军。
眼下周瑜虽克水寨,可太史慈等人,却如狗皮膏药般,死死地贴住江东军,又像千斤重担,扯住江东军前进的步伐,让江东军每次迈进,都要付出极大地气力。
眼下在关羽、太史慈的调度之下。互相配合,攻击退防有如行云流水,祖茂三人应对二虎,也是殚精极虑,不敢有一分大意。若非周瑜出兵果断,偷袭水寨一击即中,怕是现在还被动的只能死守柴桑。
帘帐一挑,凌统举步走入。祖茂心中有些不满,这是祖茂的军帐,凌统大摇大摆的进来,也不通禀,更让祖茂不悦。凌统之父虽然在自己阵中阵亡,他心中也对凌统有分歉意,可也架不住凌统天天不给他好脸色看,特别是凌统对自己战败很是疑惑,竟有分怀疑自己故意落败,致使凌操身死!
可顾全大局,祖茂还是压住不满,哪里想到凌统走过来,冷冷道:“听说江夏有书信给你?”
祖茂舒了口气,“不错。”
“给我看看。”凌统伸手过来,冷然道。
祖茂气急反笑,“凌统,要知道,这是江夏给我地书信,而不是给你,我为行军总将,你不过是个杂号将军,职位尚在我之下,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要?”
凌统要和祖茂心平气和地商量,祖茂问心无愧,就算给他看看书信也是无妨,可凌统这般口气,简直就是怀疑祖茂和江夏暗中勾结,祖茂再好的脾气,也是无法忍耐。
听祖茂不满,凌统冷笑道:“你若心中没鬼,为何不敢给我看看书信?”
祖茂一拍桌案,怒喝道:“凌统,老子跟随孙坚将军的时候,你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老子心中有鬼无鬼,轮不到你小子来说!”
凌统脸色微变,上前一步,目光已瞥到书案那封书信的上面。
祖茂冷哼一声,并不退让。凌统突然手如电闪,已向书信抓去,祖茂怒气难平,反手拔刀,一刀斩下。
他拔刀出刀,快不可言,疾风未至,寒光先临。凌统心中微凛,顾不得抢信,缩手拔枪。
他长枪和旁人不同,不用之时,化作三截,背负在背上,有如短棍。
祖茂一刀削出,极快极厉,凌统后发先至,竟然不遑多让。只听到咯咯两声细响,凌统手中短棍已遽然暴涨,尖端探出个枪头。
他振臂急刺,奔的却是祖茂的单刀。
叮的一声脆响,祖茂单刀荡开,脸色微变。众人都是吴侯的手下,虽是朝夕相对,可从来没有比试,虽知道对手不差,可到底如何也不知晓。祖茂怒急挥刀,凌统仓促出枪,可凌统还能一枪、刺中祖茂地单刀,速度已稍胜一筹。
不过祖茂挥刀之际,示警之意更浓,并非全力以赴,这次被凌统击中,脸色微沉,手腕一震,单刀竟然发出嗡嗡鸣响。
凌统暗自凛然,知道祖茂动了真火,不敢大意,见烛光下,刀影如蛇,双眸凝望,手中长枪却如山如岳。巍然不动。
枪刀相交,激起一阵疾风,吹起了桌案上那封书信,飘荡在空中。可二人如临大敌,均是不敢去抢那封书信。
书信飘零,就要向地上落下,一只手伸来。轻轻的拈住了书信。凌统见那人手掌宽阔,五指却轻柔,心中微凛,扭头望过去,只听到嚓的一声响,祖茂收刀归鞘,恭敬道:“属下参见周都督!”
凌统抬头望过去,就见到周瑜一张宽容地脸。
凌统头一昂,本待说什么。周瑜扭头过去,坐下来道:“大伙是兄弟,何必刀枪相见?”
他声音轻淡。可凌统也收了长枪。周瑜身边站有一人,却是贺齐。二人没想到周瑜竟然离开柴桑,赶到洪泽寨,不由讪讪。
祖茂道:“启禀周都督,方才……不过是场误会。”
凌统冷哼道:“真的是误会?”
祖茂问心无愧,却被凌统逼的心头火起。“不是误会是什么?”
凌统才待再说,周瑜沉声道:“凌将军,大敌当前,岂可自乱阵脚?”凌统舒了口气,竟不言语。
祖茂毕竟是识大体之人,见凌统不再言语,也不咄咄逼人,简要道:“周都督,这份信是刘铭派人送来,我正疑惑之时,凌将军赶到。想是疑我叛变,这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凌将军也是好意。”
凌统嘴唇动了两下,眼中满是错愕,可转瞬,又变成了敬重之意。他自忖,若是方才祖茂这般对自己,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原谅,想及这点,扭过头去。
周瑜笑道:“这信,我可看得?”原来他接过书信后,看都没看一眼。祖茂一笑,些许豪气,“当然看得!”
二人一问一答,相视一笑。周瑜扫了一眼书信,雅然的笑笑,“刘铭此乃挑拨离间之计。”
贺齐也是跟刘铭交过手,被刘备那乌龟阵法弄得很是窝火,此时重唾了一口道:“这小子就好使这些龌龊地法子。”
凌统心中微凛,周瑜却长叹道:“双军对战,只要能取胜,方法又有何优劣之分?他一纸书信,看似热忱,想要招安祖将军,可他实在小瞧了我周瑜,更小窥了祖茂。”
周瑜几句话说穿刘铭的心意,已让祖茂心中怒气尽消。哈哈大笑道:“有周都督今日一言,祖茂死而无憾。”
祖茂满是豪情,周瑜却是微微蹙眉,只是转瞬变成了温和地笑容,“虽说疆场生死难料,可眼下我们不能死,只能胜。三位将军,过来一叙。”
他伸手一招,顺便展开了桌案的地图。祖茂、贺齐马上围了过来,凌统却是犹豫片刻,突然道:“刘铭倒没有小瞧我凌统,祖将军,方才若有得罪,请你见谅。”
祖茂一笑了之,“若兄弟们都和凌将军般,那我也不愁了。”
周瑜听出言下之意,又是皱了下眉头,目前江东军征战外地终究是有分抵触。可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凝望地图道:“关羽、太史慈都是知兵悍将,又有徐盛也是擅长水战之人,听说那锦帆贼也在刘铭身边,让人不得不防。而且庐江、淮南两地也已整备军马,贾诩更是阴毒,据我所知,他们粮草充足,挺到年底都是不成问题,你们有何妙策破之?”
贺齐想了想道:“都督,我等战线拉长,兵力分散,他等足有五六万大军,又有张辽训练的西凉骑兵助阵,想破之并不容易。“
贺齐是越挫越勇,虽知困难,却不畏惧,可他说地和不说没什么两样。
周瑜哂然一笑,“当然不容易,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前来。祖将军,你有何妙策?”
祖茂忧心忡忡,却不好打击士气,皱眉道:“我们或许可以退……”
“退?”周瑜微有诧异,“退到哪里?”
祖茂谨慎道:“如今若在江夏境内激战,他们粮草充足,我等却要从江东远道运粮。我等远道运粮,恐粮秣不济,如果我们一退,将刘备军拖出江夏。他们地守势一破,我等机会就来了。”
“不能退。”凌统硬邦邦道。
祖茂叹口气,“凌将军可有破敌之计?凌将军可要知道,张文远不好对付。”他口气隐有嘲弄之意,凌统脸色阴沉,他自然知道就是张辽杀了他父亲!
周瑜见凌统隐有怒气,微笑道:“不能退。又如何?”
凌统吸口气,“不能退,只能进!要知道刘备军就是要磨去我等地锐气。去年冬季一战,我等在江南一带无功而返。已士气低落,这次倾数万大军来攻,若是再行退后,只怕再无进取江夏等地之心。若依我意,可暂放水寨不理,令程普将军镇守柴桑,我等大军可兵合一处,趁淮南兵马未足,地方残破,过江夏径取淮南!”
祖茂道:“难道凌将军要双线作战,将我等兵力优势主动放弃?”
凌统冷冷一笑,“祖将军若是连战的信心都没有,何谈一胜?”
祖茂脸色微红,“凌将军,战不战,胜不胜,不只是说说而已。我祖茂虽是无能,可并不贪生怕死,只要吴侯喜欢,这条命送在江夏柴桑又能如何?可眼下这些江东军,均是我等出生入死的兄弟,凭一时血气,将他们置于死地,我等于心何忍?”
他铿锵而谈,虽是针对凌统,暗中却是对周瑜所言。
周瑜如何听不出,又是皱起了眉头。
凌统见祖茂苦口婆心,终于换了尊敬的脸色,“祖将军,其实我虽说进,本意却非要一定取得什么地方。我说进,用意有三,一来若能当真过江夏,攻淮南成功,震慑江夏军,开拓疆土,无疑鼓舞士气。二来这几日关羽等人固守不出,我等若攻淮南,他等必将断我后路,他们若是出兵,我等能以伏兵袭之,可破江夏军,说不准还能攻陷江夏。”
祖茂皱眉不语,却承认凌统说的有几分门道。
周瑜颔首道:“那用意之三呢?”
凌统得周瑜鼓励,精神一振,“我等若取淮南,可不必拘泥定势,反倒可逆河北上,去取庐江之地。刘备看似稳健,其实却有极大地漏洞。”
周瑜微微一笑,带分鼓励道:“他地漏洞在哪里?”
“他的漏洞在于他的疆土扩张太快,人心不稳,而且疆土大多分散。若是攻下淮南,可出柴桑兵马阻挡江夏军,他汝南兵马有曹操的宛城相阻,到时候,我等进可取庐江,退可下江夏之地,总比退守柴桑,只能倚靠江东要好很多。”
周瑜轻拍桌案,含笑道:“公绩眼光独到,此计不差。”
祖茂本想说些什么,见周瑜如此,沉默无言。周瑜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当商议诱敌之计,看能否将江夏里这群老狐狸拖出来……”他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吩咐据守进退之道,三将连连点头,却是各怀心事。
等吩咐完毕,夜也深,周瑜吩咐贺齐、凌统回去休息,等待天明作战。
祖茂见周瑜没有归意,知道他有话要说。挑明油灯,却是良久无言。
二人默默相对,不知过了许久,周瑜才道:“祖将军,士信年少成名,几经磨难,性格偏激,还要多谢你看在我地面子上,不和他起了冲突。”
祖茂心中温暖,悠然道:“你我都为江东征战多年,还有什么看不开吗?”
周瑜看了祖茂良久,突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作茧自缚,到如今进退两难。”
祖茂心头一震,明白周瑜言下之意,霍然而起道:“周都督,你并非不明事理,眼下遽然兴兵,可说是孤注一掷,若败就柴桑不保。凌统计谋听起来不差,可若真的北上,江东地兄弟,有多少会跟随?”
祖茂一语就道破了江东军的弊端,江东是他们地家,出于地势限制,江东人很少有出去的习惯。这一次偷袭广陵是周瑜安排得当,再来一次都不见得能这样轻松,转战淮南庐江,兵士不见得喜欢。兵士不喜,以何为战?
周瑜叹道:“当初我和伯符离开袁术,从未想到会有今天的成就。”
祖茂道:“周都督多谋宽容,吴侯作战果敢,兄弟们都服你们。想刘铭不过是介莽夫,刘备织席贩履,能有今天地成就,恐怕更是意料不到。”
周瑜望了祖茂良久,欲言又止。